④成侯:指赵成侯,名种,战国初期赵国国君。
⑤国:当作“封”。“封人”是官名,主管防守边疆。
【译文】
皇家的实力微弱,就忌讳说直话;谋取私利的行为占了优势,就很少有人去为公家建功立业。这种论点的说明在范文子直言不讳,他父亲武子就用手杖打他;子产忠诚地劝说君主,他父亲子国就发怒责备他;梁车执法公正无私而赵成侯没收了他的官印;管仲秉公对待私恩而封人指责怨恨他。
难势①
慎子曰:飞龙乘云,腾蛇游雾,云罢雾霁,而龙、蛇与蚓、蚁同矣,则失其所乘也。贤人而诎于不肖者,则权轻位卑也;不肖而能服于贤者,则权重位尊也。尧为匹夫,不能治三人;而桀为天子,能乱天下。吾以此知势位之足恃,而贤智之不足慕也。夫弩弱而矢高者,激于风也;身不肖而令行者,得助于众也。尧教于隶属而民不听,至于南面而王天下,令则行,禁则止:由此观之,贤智未足以服众,而势位足以屈贤者也。
【注释】
①难势:对前期法家的势治学说展开的辩驳。
【译文】
慎到说:飞龙乘着云,腾蛇在雾里飞行,然而云雾一旦消散,龙蛇就跟蚯蚓、蚂蚁一样了,因为他们失去了所依靠的云雾。德才高的人屈服于无能的人,是因为有才能的人权力弱小地位低下;无能的人能被贤人制服,是因为贤人权力强,地位尊贵。尧作为普通百姓,不能管理好三个人;然而夏桀是君主,却能扰乱整个国家。我由此认识到权力和地位是互相依靠的,而贤人智者是不值得羡慕的。弓的力量小,而箭却射得很高,是由于风的推动;本身没有能力却使政令施行,是由于众人的帮助。尧地位低下时对人施教,人们不听从,到他处在君王地位统治天下时,他命令的,大家马上执行,他禁止的,大家马上停止=由此看来,贤人智者并不能制服众人,权力和地位却能令贤人智者屈服。
【原文】
直①慎子曰:飞龙乘云,腾蛇游雾。吾不以龙、蛇为不托于云、雾之势也。虽然,夫释②贤而专任势,足以为治乎?则吾未得见也。夫有云、雾之势而能乘游之者,龙、蛇之材③美之也;今云盛而蚓弗能乘也,雾④而蚁不能游也,夫有盛云雾之势而不能乘游者,蚓蚁之材薄也。今桀、纣南面而王天下,以天子之威为之云雾,而天下不免乎大乱者,桀、纣之材薄也。
【注释】
①应:答复。
②释:抛弃。
③材:资质。
④:通“浓”。
【译文】
有人答复慎子说:飞龙腾蛇,乘云驾雾,在空中飞游。我并不认为龙蛇可以不依靠云雾之势而飞行。虽然这样,不依靠贤人而单靠权势就能治理好国家吗?那是我没有见到过的。有了云雾这种条件,能够乘云驾雾飞游,那是龙蛇的资质好;现在,尽管稠云密布,蚯蚓却不能驾云,大雾弥漫,蚂蚁却不能游走。有了稠云浓雾这种条件却不能腾云驾雾飞游,是因为蚯蚓、蚂蚁的资质差。夏桀、商纣当上国王统治天下,把天子之威严当作腾驾的云雾,而天下依然不能避免大乱出现,是因为桀、纣的资质低劣。
【原文】
夫良马固车,使臧获御之,则为人笑。王良御之,而曰取①千里。车马非异也,或至乎千里,或为人笑,则巧拙相去远矣。今以国位为车,以势为马,以号令为辔②,以刑罚为鞭笑③,使尧、舜御之,则天下治,桀、纣御之,则天下乱,则贤不肖相去远矣。夫欲追速致远,不知任王良,欲进利除害,不知任贤能,此则不知类④之患也。夫尧、舜,亦治民之王良也。
【注释】
①取:通“趋”。快速奔跑。
②辔:马缰绳。③鞭筴:马鞭。
④类:类比。
【译文】
良好的马匹坚固的马车,让一个奴仆去赶就会被别人笑。让王良来驾驶就会日行千里。同是一辆车马,有的可以日行千里,有的被人讥笑,是因为赶车技术的好坏相距太远了。如果把国家比作车,权势比作马,用号令作为马的缰绳,用刑罚作为马鞭,让尧、舜驾驭天下就治理得好,让桀、纣驾驭它就会天下混乱,那是因为贤者与不贤者的品德才能相差太远了。要想车马跑得快、行得远,不知道任用王良,想要兴利除害,不知道任用贤能之人,这就是不懂得同类相推的弊病。尧舜也就是治理民众的王良啊。
【原文】
且夫百日不食以待粱肉①,饿者不活;今待尧、舜之贤乃治当世之民,是犹待粱肉而救饿之说也。
夫曰:“良马固车,臧获御之则为人笑,王良御之则曰取乎千里。”吾不以为然。夫待越人之善海游者以救中国之溺人,越人善游矣,而溺者不济矣。夫待古之王良以驭今之马,亦犹越人救溺之说也,不可亦明矣。夫良马固车,五十里而一置②,使中手御之,追速致远,可以及也,而千里可日致也,何必待古之王良乎?且御,非使王良也,则必使臧获败之;治,非使尧、舜也,则必使桀、纣乱之。此味非饴③蜜也,必苦菜、亭历④也。此则积辩累辞,离理失术,两末之议也,奚可以难夫道理之言乎哉?客议未及论也。
【注释】
①粱肉:精美的饭菜。
②置:供驿马中途休息的地方。
③饴:用麦、米制成的糖浆。
④亭历:草药名。
【译文】
如果让人一百天不吃食物来等待精美的饭菜,挨锇的人就活不成;现在要等待像尧、舜那样的贤人来治理当今的百姓,就好像等待好饭菜来解救挨饿的人的说法一样。
有人说:“好的马、坚固的车,奴婢赶着它就会被人讥笑,王良驾着它就能日行千里。”我认为很正确。假若等待东南沿海一带善于在海中游泳的人来拯救中原地区被水淹的人,尽管沿海的人水性再好,被水淹的人也得不到帮助。等待古代的王良来驾驭当今的马,也像“越人救溺”的说法一样,显然是行不通的。有了好马与坚固的车,途中每五十里有一个驿站,让一个中等驭手赶车,想要车马跑得远、行得快是能够做到的,千里路程一日可以到达,为什么一定要等古代的王良呢?一提到驾车,不是用王良就一定是用奴婢把车驾坏;一提到治国,不是使用尧、舜,就一定是用桀、纣扰乱天下。这就像一提到味道,不是蜜糖就一定是苦菜、亭历一样。这种积累的诡辩说辞,背离治国道理与法术,走两个极端的议论,怎么能驳倒合乎道理的言论呢?客人的议论比不上慎到的势治之说啊。
十六、定法
【原文】
问者曰:“申不害①、公孙鞅,此二家之言,孰急于国?”
【注释】
①申不害:战国时韩昭侯的相国,在法家中他的术治学说最著名。
【译文】
发问的人说:“申不害、公孙鞅,这两家的学说,对于治理国家来说,哪一家更为要紧呢?”
【原文】
应之曰:“是不可程也。人不食,十日则死;大寒之隆,不衣亦死。谓之衣食孰急于人,则是不可一无也,皆养生之具也。今申不害言术而公孙鞅为法。术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杀生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①。此人主之所执也。法者,宪令著于官府、刑罚必于民心、赏存乎慎法而罚加乎奸令者也②。此臣之所师也。君无术则弊于上③,臣无法则乱于下,此不可一无,皆帝王之具也。”
【注释】
①任:能。
②奸(gān):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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