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之所用也七术,所察也六微③。
七术:一曰众端参观④,二曰必罚明威⑤,三曰信赏尽能⑥,四曰一听责下⑦,五曰疑诏诡使⑧,六曰挟知而问⑨;七曰倒言反事⑩。此七者,主之所用也⑩。
【注释】
①内储说上:储说即积累传说故事。《韩非子》一书在“储说”里积累了大量的民间故事与历史传说,因篇幅太大,分为内储说,外储说两大类。内储说分上、下两大部分,外储说又分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四部分。每篇先提出观点,叫“经”;后举出枢关传说故事说明,称“说”。内储说,外储说在体例上都是经文集中在前,说文集中在后,为阅读方便,本书把“经”和相应的“说”放在一起。②七术:七种统治方法。③微:隐微。六微:六种隐微的情形。④众端参观:从许多方面参照验证臣下的言行。⑤必罚明威:对犯罪的臣子坚决严惩以显示君主的威严。⑥信赏尽能:兑现对有功臣子的赏赐,使臣下竭尽才能。⑦一听责下:逐一听取臣子们的言论,督责他们的行动。⑧疑诏诡使:传出可疑的诏令,使用诡诈的手段。⑨挟知而问:拿已经知道的事情去问大臣。⑩倒言反事:故意说与本意相反的话,做与实情相违的事。(11)这“七术”之中,“众端参观”“一听责下”是君主了解情况的做法;“必罚明威”“信赏尽能”讲赏罚制度;其余三者是测试臣下忠诚与否的策略。
【译文】
君王用来控制臣子的方法有七种,称为七术;君王需要明察的隐微情况有六种,称为六微。七术:一是从许多方面参照、验证臣子的言行;二是对犯罪的人必须严惩以显示君王的威严;三是对尽心尽力的臣子一定兑现奖赏鼓励臣子们各尽所能;四是逐一听取臣子的意见,督责他们的行为;五是故意传出可疑的诏令,诡诈地驱使臣子;六是掌握了事实反而明知故问;七是故意说反话,做错事来试探臣子。这七种方法,是君王治理臣子时必须要使用的。
【原文】
鲁哀公①问于孔子曰:“鄙谚曰:‘莫众而迷。’今寡人举事,与群臣虑之,而国愈乱,其故何也?”孔子对曰:“明主之问臣,一人知之,一人不知也。如是者,明主在上,群臣直议于下。今群臣无不一辞同轨②乎季孙者,举鲁国尽化为一,君虽问境内之人,犹不免于乱也。”
一曰:晏子聘鲁③,哀公问曰:“语曰‘莫三人而迷。’今寡人与一国虑之,鲁不免于乱,何也?”晏子曰:“古之所谓‘莫三人而迷’者,一人失之,二人得之,三人足以为众矣,故曰‘莫三人而迷’。今鲁国之群臣以千百数,一言④于季氏之私,人数非不众,所言者一人也,安得三哉?”
【注释】
①鲁哀公:名蒋,春秋末期鲁国国君。②轨:车辙。一辞同轨:用同一口径讲话。③晏子:即晏婴,字平仲,春秋末期齐国的名相。鲁哀公在位时晏子已死,此处应记载有误。聘:国事访问。④一:统一。一言:统一口径。异口同声。
【译文】
鲁哀公向孔子请教说:“民间的谚语说:‘不与众人商量就会迷惑。’现在我处理国家政事,都与群臣商议,而国家起越来越乱,这是什么原因呢?”孔子回答说:“贤明的君主拿国家政事询问臣下,总是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像这样,英明的君主在上面听取意见,群臣在下面直率地议论。现在群臣说话没有一个不与季孙氏同一口径,整个鲁国就像变成一个人一样,您即使询问国境内所有的人,也还是不能避免混乱啊。”
这个故事的另一种说法是:晏婴到鲁国进行国事访问,鲁哀公问他说:“俗话说:‘处理事情不与三个人商议就会感到迷惑。’现在我与一国的人商议,鲁国仍不能避免混乱,这是什么原因呢?”晏子说:“古代所说的‘处理事情不与三个人商议就会感到迷惑’,是说在处理事情上一个人失策,两个人得当,三个人就可以形成正确的多数,所以说‘处理事情不与三个人商议就会迷惑’。现在鲁国的臣子有成百上千,但他们都统一口径为季孙氏的私利说话,所以人数不是不多,但说话的只有一个人,哪里算得上三个人呢?”
【原文】
齐人有谓齐王曰:“河伯①,大神也。王何不试与之遇乎?臣请使王遇之。”乃为坛场大水之上,而与王立之焉。有间,大鱼动,因曰:“此河伯。”
张仪②欲以秦、韩与魏之势伐齐、荆,而惠施欲以齐、荆偃兵③。二人争之。群臣左右皆为张子言,而以攻齐、荆为利,而莫④为惠子言。王果听张子,而以惠子言为不可。攻齐、荆事已定,惠子入见。王言曰:“先生毋言矣!攻齐、荆之事果利矣,一国尽以为然。”惠子因说:“不可不察也。夫齐、荆之事也诚利,一国尽以为利,是何智者之众也?攻齐、荆之事诚不利,一国尽以为利,何愚者之众也?凡谋者,疑也。疑也者,诚疑,以为可者半,以为不可者半。今一国尽以为可,是王亡半也。劫主者固亡其半者也。⑤”
【注释】
①河伯:传说中黄河河神。②张仪:战国时魏人,纵横家中连横的代表人物,曾任秦惠王相,后任魏相。③偃兵:罢兵不战。④劫主者:挟持、左右君主的人。亡其半:无其半,使那一半持反对意见的人丧失掉。
【译文】
有一个齐国人对齐王说:“河伯,是一位大神,君王为什么不试着与他相会呢?请允许我使您会见他。”于是在黄河边上修筑起祭神的土坛和广场,那人与齐王一起站在祭坛上。过了一会儿,看到有条大鱼在水中游动,那人就说:“这就是河伯。”
张仪想凭借秦国、韩国和魏国的势力攻打齐国、楚国,而惠施想和齐国、楚国息兵停战。两人争辩这件事。群臣及左右侍从都替张仪说话,认为攻打齐国、楚国有利,而没有人替惠施说话。魏惠王果然听信张仪的,而认为惠施的意见不可行。攻打齐国、楚国的事情已经确定了,惠施进见魏王。魏王说:“您不要再说了!攻打齐国、楚国的事确实有利,全国人都认为这样是对的。”惠施于是劝说道:“不能不仔细考察啊。攻打齐国、楚国如果确实能得到好处,全国人都认为有利,为什么聪明的人这样多?攻打齐国、楚国确实不能得到好处,全国人都认一为有利,为什么愚蠢的人这样多?之所以要商议一件事,是因为有疑难。有疑难的事,确实是令人疑惑,认为可行的有一半,认为不可行的有一半。现在全国人都认为可行,这说明大王丧失了另一半人的意见。左右君主的人本来就是使大王丧失另一半人意见的人。”
【原文】
江乙①为魏王使荆,谓荆王曰:“臣入王之境内,闻王之国俗曰:‘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诚有之乎?”王曰:“有之。”“然则若白公之乱,得庶无危乎?诚得如此,臣免死罪矣。”
卫嗣君②重如耳③,爱世姬④,而恐其皆因其爱重以壅己也,乃贵薄疑⑤以敌如耳,尊魏姬⑥以耦世姬,曰:“以是相参也。”嗣君知欲无壅,而未得其术也。夫不使贱议贵,下必坐⑦上,而必待势重之钧⑧也,而后敢相议,则是益树壅塞之臣也。嗣君之壅乃始。
【注释】
①江乙:战国时魏国人,后为楚国大臣。②卫嗣君:即卫嗣公,战国时卫国君主。③如耳:战国时魏国人,曾为卫国大臣。④世姬:卫嗣君宠爱的妃子。⑤薄疑:战国时赵国人,曾为卫国大臣。⑥魏姬:卫嗣君的妃子。耦(ǒu):并列,【译文】江乙作为魏王的使者来到楚国,他对楚王说:“我进入大王的国境内,听到大王国内的风俗是说:‘君子不隐瞒别人的优点,也不谈论别人的缺点。’确实有这样的风俗吗?”楚王说:“确实有。”江乙说:“如果这样,那么像白公胜发动政变的事便无人揭发,不是很危险吗?如果确实是这样,臣子们都可以免除死罪了。”
卫嗣公重用如耳,宠爱世姬,但又担心两人倚仗受到的重用和宠爱而蒙蔽自己,于是就提高薄疑的地位来与如耳匹敌,用宠爱魏姬来与世姬抗衡,说:“我用这种办法使他们相互牵制。”卫嗣公虽然知道要使自己不受蒙蔽,但没有掌握好的方法。如果不使卑贱的人议论尊贵的人,不使隐瞒上级官吏的罪行的人肯定与上级同罪连坐,而一定要等他们权势相等才敢相互议论,那么这是更多地培植欺瞒君主的臣子了。卫嗣公的被蒙蔽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原文】
夫矢来有乡①,则积铁以备一乡;矢来无乡,则为铁室以尽备之。备之则体不伤。故彼以尽备之不伤,此②以尽敌之无奸也。
庞恭与太子质于邯郸③,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④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庞恭曰:“夫市之无虎也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之去魏也远于市,议臣者过于三人,愿王察之。”庞恭从邯郸反,竟不得见。
【注释】
①乡(鄉):通“向”(嚮)。②此:指君主。③庞恭:人名,生平不详。质:抵押,这里指充当人质。邯郸:赵国都城,今河北邯郸市西南。④市:集市。
【译文】
箭射来假如有一定的方向,那就堆一个铁墙来防备这个方向;箭射来没有一定的方向,那就制造一个铁屋从各个方向来防备它。有了防备身体就不受伤害。所以那防箭的人靠全面防备就不伤身体,君主全面地防备臣子,就不会出现奸臣。
庞恭与魏国太子一起去邯郸作人质,庞恭对魏王说:“现在有一个人说集市上有老虎,大王您相信吗?”魏王说:“不相信。”庞恭说:“那么有两个人说集市上有老虎,大王您相信吗?”魏王说:“仍不相信。”庞恭说:“那么有三个人说集市上有老虎,大王您相信吗?”魏王说:“那我就相信了。”庞恭说:“集市上没有老虎是明摆着的,可是有三个人说有就变成真有老虎了。现在邯郸离魏国比集市要远得多,说我坏话的人又不止三个人,希望大王仔细考察他们的话。”但庞恭从邯郸回国,最终还是没能见到魏王。
【原文】
殷之法,刑弃灰于街者。子贡以为重,问之仲尼。仲尼曰:“知治之道也。夫弃灰于街必掩人,掩人,人必怒,怒则斗,斗必三族相残也。此残三族之道也,虽刑之可也。且夫重罚者,人之所恶也;而无弃灰,人之所易也。使人行之所易,而无离所恶①,此治之道。”
一曰:殷之法,弃灰于公道者断其手。子贡曰:“弃灰之罪轻,断手之罚重,古人何太毅②也?”曰:“无弃灰,所易也;断手,所恶也。行所易,不关所恶③,古人以为易,故行之。”
【注释】
①离:通“罹”,遭受。②毅:严酷。③关:陷入,触犯。
【译文】
殷商的法律规定,对在大路上倒灰的人要处以刑罚。子贡认为这种刑法太重了,向孔子问这件事。孔子说:“这是懂得治国的办法啊。把灰土倒在街上,一定会因尘土飞扬而扑面迷眼,扑面迷眼,人就一定会生气,生气就会争斗,争斗一定导致众多的家庭互相残杀。倒灰土在路上导致众多的家庭互相残杀,所以对这种行为处以刑罚是可以的。何况严重的惩罚,是人们所厌恶的;而不往路上倒灰土,是人们容易做到的。让人们去做容易做到的,而不去陷入所厌恶的酷刑,这就是治国的方法。”
这个故事的另一种说法是:殷商的法令规定,把灰烬倒在大路上的人,要砍掉他的手。子贡说:“倒灰的罪行很轻,砍掉手的刑罚太重了,古代的人为什么这样残酷呢?”孔子说:“不在大路上倒灰烬,是容易做到的,砍断手,是人们厌恶的。做所容易做到的事,而可以不触犯厌恶的酷刑,在古人看来是很容易的,所以实行它。”
【原文】
鲁人烧积泽①。天北风,火南倚②,恐烧国③。哀公惧,自将众趣救火④。左右无人,尽逐兽而火不救,乃召问仲尼。仲尼曰:“夫逐兽者乐而无罚,救火者苦而无赏,此火之所以无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不及以赏;救火者尽赏之,则国不足以赏于人。请徒行罚。”哀公曰:“善。”于是仲尼乃下令曰,“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⑤;逐兽者,比入禁⑥之罪。”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
【注释】
①积泽:曰久而成的沼泽,此处似指一个大芦荡。②倚:此处指延伸。③国:国都。④将:率领。趣(cù):通“促”,急忙。⑤比:比照。降北:投降败逃。⑥入禁:擅入禁地。
【译文】
鲁国人放火烧一个大芦荡。天刮起北风,火头往南延伸,恐怕要烧到国都了。鲁哀公惧怕,亲自带领人赶忙奔去救火。但他身边没有人,他带来的人都去追赶野兽了而火势未被制止。哀公于是把孔子召来询问。孔子说:“追赶野兽的人快乐而且不受到处罚,救火的人辛苦而不受赏赐,这就是火势控制不了的原因。”鲁哀公说:“说得对。”孔子说:“事情紧急,来不及论功行赏;如果救火的人都给予赏赐,那么国家的所有财富却不够赏赐。请只用刑罚。”鲁哀公说:“好。”于是孔子就下令说:“不救火的,与打仗时投降败逃的人一样处罚;追赶野兽的,和擅自进人禁地的人一样处罚。”命令下达还没传遍,火就被扑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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