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定府的御营龙帐,并未铺张金玉,只以青布覆顶,四周悬挂着几盏牛油大烛,将帐内照得亮堂却不刺眼。帐外寒风呼啸,卷着北疆的雪粒子敲打着帐幕,帐内却暖烘烘的,炭盆里的银丝炭燃得正旺,偶有火星噼啪作响。
大夏皇帝范正鸿,一身玄色常服,并未着龙袍冕旒,头发用一根素银簪绾着,显得随意而沉稳。他正叼着一杆乌木烟斗,烟锅里的旱烟丝燃得袅袅,吐出的烟圈缓缓散开,模糊了他略带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眉眼。他斜倚在一张铺着狼皮的胡床上,身旁立着通体乌黑的玄风。
此刻范正鸿一手夹着烟斗,另一手正拿着一块细软的鹿皮,细细擦拭着腰间悬挂的轩辕剑。剑身古朴,隐有龙纹流转,被他擦得雪亮,映着烛火,竟透出几分温润的光。
帐门两侧,亲卫统领丘岳与周昂,一左一右,腰悬长刀,身形挺拔如松。二人皆是虎背熊腰的悍将,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帐内动静,连眼皮都不曾多眨一下,周身的煞气,便是那炭盆的暖意,也难以驱散。
帐下两侧,还立着两条铁塔般的汉子。左边的是鲁智深,一身皂布直裰,袒露着半边结实的胸膛,络腮胡子根根如钢针,他双手抱胸,嘴里兀自嚼着一枚青橄榄,一双环眼半睁半闭,看似慵懒,实则耳听八方。右边的武松,身披一件青布战袍,腰悬镔铁戒刀,他面容刚毅,眉峰微蹙,目光落在帐门处,脚下的牛皮战靴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钉在地上的铁像。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亲卫的唱喏声:“大金使臣完颜希尹,求见陛下——”
范正鸿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鹿皮,将烟斗从嘴边取下,磕了磕烟锅里的灰烬,动作不疾不徐,缓缓放下手中的轩辕剑,剑鞘“咔嗒”一声合拢,清脆的响声划破了庭院的寂静。他将烟斗从嘴边取下,弹了弹烟灰,淡淡道:“让他进来。”
侍卫领命退下,不多时,便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身着金国官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那男子身材颀长,面容清癯,颔下留着一缕山羊须,眼神深邃,步履从容,正是金国的开国重臣,完颜希尹。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皆是一身劲装,腰间佩剑,神色肃穆。
完颜希尹走到庭院中央,目光扫过范正鸿,又掠过两侧的丘岳、周昂,最后落在鲁智深与武松身上。当看到鲁智深那袒露的胸膛和武松手中的戒刀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深知,这位大夏皇帝麾下,猛将如云,且个个都是不拘小节的悍勇之辈。
“金国使臣完颜希尹,拜见大夏皇帝陛下。”完颜希尹躬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奉我大金皇帝完颜吴乞买旨意,特来与陛下商议两国罢兵修和之事。”
范正鸿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完颜希尹身上,沉声道:“免礼。完颜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他顿了顿,又指了指石桌旁的石凳,“坐吧。”
完颜希尹谢过,在石凳上坐下。随从连忙上前,将手中的国书递了过去。丘岳快步上前,接过国书,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呈给范正鸿。
范正鸿接过国书,指尖抚过那烫金的金国玺印,眸色沉沉。他并未急着展开,只将那卷明黄的绢帛搁在膝头,指节轻轻叩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帐内的炭火噼啪作响,火星溅起,落在炭盆边缘,转瞬便熄了,徒留一缕青烟袅袅。
“罢兵修和?”范正鸿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威压,“完颜吴乞买倒是好记性,还记得‘和’字怎么写?”
完颜希尹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他捋了捋颔下的山羊须,缓声道:“陛下言重了。昔日宋金海上之盟,终成镜花水月;如今大金与大夏比邻而居,刀兵相见,徒耗国力,于两国百姓无益。我主仁厚,念及北疆苍生流离,故遣臣来此,愿与陛下共缔盟约,永结秦晋之好。”
“秦晋之好?”范正鸿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冷冽,他抬手敲了敲膝头的国书,“十年前,阿骨打兄与朕歃血为盟,约定两国互为犄角,共抗辽人。朕念及翁婿之情,助他拿下上京。可他尸骨未寒,完颜吴乞买便撕毁盟约,暗通南朝,欲南北夹击大夏。这般背信弃义之举,也配谈秦晋之好?”
完颜希尹闻言,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缓缓抬手,抚了抚颔下那缕山羊须,声音沉稳如古寺铜钟:“陛下此言,字字诛心,然其中曲折,恐非陛下所知全貌。先汗阿骨打崩逝之时,国中诸部暗流涌动,南朝又遣使频频施压,言称若大金不与大夏割席,便要联辽复起,重夺上京。彼时国祚飘摇,主上吴乞买临危受命,不过是权宜之计,绝非有意背盟。”
“权宜之计?”范正鸿将手中的国书猛地掷在石桌上,明黄绢帛摔出一声脆响,他霍然起身,玄色常服无风自动,腰间轩辕剑的剑鞘撞在胡床边沿,发出沉闷的回响,“朕的岳父,一生磊落,拓土开疆,何等英雄?他壮年暴毙,尸骨未寒,完颜吴乞买便矫诏登基,将先汗亲眷屠戮过半!这也是权宜之计?”
帐内的空气骤然凝滞,炭盆里的银丝炭“噼啪”一声爆响,溅起几点火星,却无人敢伸手去拨。丘岳与周昂腰间的长刀似有龙吟,二人双目圆睁,煞气更盛,直逼得完颜希尹身后那两名随从脸色发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唯有鲁智深依旧嚼着青橄榄,只是环眼倏地睁开,精光一闪,喉间发出一声闷哼;武松则眉峰皱得更紧,镔铁戒刀的刀柄被他攥得发白,脚下的牛皮战靴竟将地面踩出浅浅的印痕。
完颜希尹端坐石凳之上,背脊挺得笔直,不见半分慌乱。他抬眼望向范正鸿,目光深邃如古井,缓缓道:“陛下,先汗崩逝之事,国中自有定论。主上登基,乃是诸部酋长共同推举,绝非矫诏。至于先汗亲眷,确有获罪者,然皆因谋逆之罪,与主上无干。陛下与先汗有翁婿之亲,于大金有援立之功,主上念及此,才遣臣前来议和,愿以辽阳,饶州,平州为赠,再嫁宗室公主于大夏太子,永结盟好。”
完颜希尹话音落定,帐内静得落针可闻。银丝炭在炭盆里烧得通红,偶有火星爆开,惊得帐外的雪粒子簌簌打在帐幕上,更添了几分寒意。
范正鸿立在胡床前,玄色常服的衣摆垂落,遮住了鞋面。他盯着石桌上那卷明黄国书,眸中翻涌着怒意,却又强压着一丝隐忍。八年前阿骨打拉着他的手,在江畔歃血为盟的画面,此刻竟清晰得如同昨日。那时的阿骨打,眉目间满是拓土开疆的豪情,拍着他的肩膀唤他“贤婿”,说要与大夏共分天下,永为兄弟之邦。可如今,盟约成了一纸空文,兄长成了冢中枯骨,而篡权者竟还敢遣使来谈什么“秦晋之好”。
“辽阳、饶州、平州?”范正鸿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这三州,如今已是我大夏的疆土,完颜吴乞买拿我的东西,来送我的人情,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完颜希尹闻言,依旧神色不变。他缓缓起身,对着范正鸿躬身一揖,沉声道:“陛下此言差矣。疆土归属,本就随天时而变。昔日这三州属辽,如今属大夏,他日若大夏与大金结盟,便是两国共有的屏障。主上愿将三州的税赋、户籍尽数奉上,不求寸土之回,只求两国罢兵,百姓安生。”
“至于宗室公主和亲,”他抬眼望向范正鸿,目光坦荡,“主上愿以亲孙女完颜余都远嫁大夏太子,陪嫁之物,除了金珠玉帛,更有上京以北的三千匹良马,以及女真八部的训马之术。此乃诚意,绝非权宜。”
范正鸿闻言,眸中寒光更盛,他缓步走到石桌前,俯身拾起那卷国书,指尖划过绢帛上的烫金玺印,力道之大,竟似要将那玺印抠下一般。“上京以北三千匹良马,女真八部训马之术?”他冷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完颜吴乞买倒是舍得,可他忘了,如今大夏的战马,一大半来自西域草原,一小半来自高丽半岛,便是传说中的汗血天马,朕也不缺。”
“至于这个儿媳,”范正鸿陡然收了冷笑,指尖捏着国书一角,力道之大竟让绢帛泛起褶皱,“三岁垂髫稚女,嫁我九岁稚子,完颜吴乞买打的好算盘!是想让这娃娃亲,捆住我大夏的手脚,还是想养个细作在东宫?”
帐内炭火噼啪作响,火星溅起,映得完颜希尹那张清癯的脸明暗不定。他缓缓直起身,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抬手抚平官袍上的褶皱,沉声道:“陛下此言,未免诛心。公主完颜余都,乃是主上嫡亲孙女,自幼养在宫中,聪慧伶俐。三岁许嫁,原是北疆旧俗,意在永固盟好,何来细作之说?”
“旧俗?”范正鸿嗤笑一声,转身踱到炭盆边,伸手拢了拢火苗,指尖的温度却驱不散眸中的寒意。“我倒是记得,女真旧俗,也是先父死子继,再兄终弟及。天下大乱之刻,国赖长君。便是宗干、宗望、宗辅、宗弼都非嫡子,宗峻也是自幼随完颜杲征战四方,文武双全,也近了三十,正当盛年,岂是你家主上一个兄弟,能鸠占鹊巢的?”
这话如同一柄淬了冰的尖刀,直刺完颜希尹的肺腑。他那素来沉稳的面色,终于泛起一丝波澜,颔下的山羊须微微颤动,却依旧强撑着,缓声道:“陛下此言,怕是对我大金宗室之事,有所误解。宗峻虽勇,却性子刚愎,难孚众望。先汗崩逝之际,国中诸部蠢蠢欲动,您又陈兵边境,若非主上临危受命,以雷霆手段稳定朝局,大金早已分崩离析。”
“分崩离析?”范正鸿猛地转过身,玄色常服的衣摆扫过炭盆边缘,惊起几点火星,“朕看是他完颜吴乞买,早就觊觎那汗位,暗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先汗在时,待他亲如手足,委以国政,他倒好,趁着先汗御驾亲征,在后方笼络人心,铲除异己。先汗暴毙于军中,尸骨未寒,他便迫不及待地矫诏登基,这般狼子野心,还敢说什么稳定朝局?
帐内的空气,仿佛被这怒火点燃,烫得人喘不过气。丘岳与周昂的手,已然按在了刀柄之上,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完颜希尹身后的两名随从。那两名随从早已面如土色,双腿发颤,握着佩剑的手,抖得如同筛糠。
鲁智深将口中的青橄榄核啐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环眼圆睁,声如洪钟:“陛下说的是!那完颜吴乞买,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俺当年在黄龙府见过先汗,那是何等英雄气概,怎会生出这般歹毒的兄弟!”
武松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杀兄夺位,背盟弃义,此等行径,人神共愤。陛下兴师问罪,乃是替天行道!”
完颜希尹的脸色,终是白了几分。他知道,范正鸿所言,句句都是大金宗室不愿提及的隐痛。可他身为使臣,绝不能示弱。他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范正鸿,目光依旧坦荡:“陛下,空口无凭。主上登基,乃是诸部酋长共同推举,有盟誓为证,绝非矫诏。至于宗峻一脉,待陛下百年之后定还位于太祖血脉。陛下若执意以此为借口,大兴刀兵,只怕北疆百姓,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水深火热?”范正鸿冷笑一声,抬手将那卷国书掷在完颜希尹面前,“朕的大夏,东起东瀛,西至西域,南括冀州,北揽大定。麾下猛将如云,粮草充足,便是与大金再战十年,也耗得起!倒是你们大金,南有朕虎视眈眈,北有北海部落不断袭扰,如今又丢了辽阳、饶州、平州三州少有的平原之地,兵疲民困,还敢来与朕谈什么罢兵修和?”
他缓步走到完颜希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眸中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僵:“完颜希尹,你是个聪明人,朕也懒得与你绕圈子。回去告诉完颜吴乞买,想要罢兵,可以。但他必须答应朕两个条件。”
完颜希尹心中一动,连忙问道:“陛下请讲。”
“第一,”范正鸿伸出一根手指,声音斩钉截铁,“将当年参与谋害先汗的逆臣,尽数绑送大夏,由朕亲自发落。”
“第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目光锐利如鹰,“完颜吴乞买必须下罪己诏,昭告天下,承认自己杀兄夺位的罪行,将汗位立刻禅让给宗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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