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不由停箸,俯身在她地上拍了拍,拧着眉头无语道:“不能吃就不能吃,怎么什么事儿你都要逞强?”
谢郁文咳完,回过身直灌茶,喝痛快了才冲他摆摆手,眼里还朦胧蕴着点儿泪,“不是,就是吃得急了。”
她吃饭其实不怎么挑口味,打小吃的都是最精细最讲究的东西,没机会体验什么叫难吃,偶尔在外头尝一顿,也只觉得新奇。
大约是为隐匿身份吧,官家这一路都没往驿馆停留,只挑民间经营的酒肆客店歇脚,也没多考量,只简单往远近最贵的那家去。民间生意凭本事竞争,能要最高价,品质通常都不差。
所以除了呛到的那一口,谢郁文吃得还挺满足,不紧不慢地吃到九成饱才停下。连官家都像是怕了她,每样菜由着她先吃,眼神变幻莫测,看着她吃够了,他才动筷子,却也没能影响到她的胃口。
直到拿着茶泰然水漱口时,她才恍然大悟,什么怕了她呀,官家是拿她当试膳的宫人,拿她试毒呢!
等官家用完,一行人便起身离开。立在檐下等人牵车马的当口,谢郁文瞥见街对面有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跪着,一手揽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另一手倚着杆幌子,幌子上没别的,一面写着个“鬻”字,一面写着“人”。
她看不过眼,走过去在那女子放了个银锭,唯恐官家又存疑心,特意侧身对着他,不过朝那女子笑了笑,一声没吭便往回走。
来来回回间,官家的目光一眨没眨黏在她身上,犀利警觉跟隼鹰似的。得亏她坦荡,一点儿没小动作,熙熙攘攘的街上也不好发作,官家总算没收拾她,只是带着浓重不悦地“哼”了声,“谢郁文,朕怎么没瞧出来呢,你还有副颗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朕的话你听不明白么,能不能安分些,别给朕惹事?”
要她别说漏嘴,自己还一口一个朕啊朕的,真不知道能糊弄得过谁。谢郁文暗嘲,口气却和缓着点他,“周大人......您不知道,我家中有两个侍女,从小和我一块儿长大,感情很好。一名叫徐徐,一名叫冉冉,是爹爹早些年在官道旁捡回来的弃儿。战乱年间民不聊生,父母弃儿鬻女,实属无奈,可而今天下大定,若还有人迫不得已卖儿女求生......”
她没往下说,说出来怕又叫旁边这人跳脚。官家哪能听不明白,恼怒道:“你的意思,这都是朕......都是我的过错?”
谢郁文摇头,“此地偏居群山间,民风大约彪悍,中京城遥迢得摸不着边,况且周大人才管了几天事?我的意思是,您往后可以查查此处的父母官。”
她说得挺诚恳,理也不歪,官家只得悻悻回了句用你教,别开脸去,心中却真顺着她所说盘算起来。
又开始赶路。日头照得暖,吃饱了饭越发叫人打瞌睡,这下两人都不太做声,各自窝着一边儿车厢犯迷糊。
谢郁文就快睡着了,忽然间,像是赶车人猛地一抬辕,马车迅疾收住前进的势头,里头的人几乎被颠上车顶,前仰后合间霎时便清醒了。
谢郁文却眼神一亮。
果然来了。
官家很快坐定,警醒出声:“怎么回事?”
“官家......”首领内侍勉强停住了马车,惊魂未定的声音犹在发颤,“有,有贼人......”
贼人恰如其分地熟练喊出台词,“里头的贵人别慌啊,想留命,留下盘缠就成啦!”
标准的一口官话,放之四海而通用,也不用担心叫人听出来历,大约是山贼的基本职业素养吧......命悬一线的关口,谢郁文还能四下里神游,官家却没她这份闲心,微不可查地将车帘牵出挑缝儿,凝神往外瞧。
谢郁文也瞧了点儿边边角角的——好大的阵仗!正前方便乌泱泱地围了几十号人,将山道拦了个严实。领头的几个骑马,间或杵着几个弯弓,也不知道两侧及身后还有没有埋伏。
看完外头,又收回眼神看官家,只见他扯在帘子上的那只手青筋凸起,不知道是惧是怒。谢郁文作出怕极了的模样,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官家瞥了她一眼,低声喝止,“别出声,”目光往后扫,示意她靠后,“安生坐着,自有朕在。”
官家没将她拖出去祭天,还想着要冲在前面,这倒是出乎谢郁文预料。可没容她再说话,山匪头子又欢快嘹亮地发话了,“倒是给个准话啊!要钱要命?贵人们要是再不出声,爷爷我可就放箭啦!”
天子近前禁卫自然个个是万里挑一的好手,装备精良身强马壮,可敌不住人数差太远。八个禁卫早将官家所在的马车团团围住,任山匪头子如何挑衅,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等官家令下。
官家却端稳坐着没动,似乎还在等待什么,只隔着道帘子,暗暗朝车前的内侍背上叩了叩。首领内侍会意,立刻扬起嗓门儿拖延时间,“唉,唉诸位英雄且慢......我们郎主这是回乡会亲来了,周身没什么现银,但车里压着不少绫罗绸缎,今年织造局的新样子,还值不少钱,英雄们稍待,小的这就拿来孝敬......”
首领内侍尖细的声音颤巍巍的,硬要扬起声量来,更显得那嗓音破碎而诡异,才没说两句,那山匪头子便乐不可支,“嘿哟”了声抚掌大笑,“好得很,还是位公公!爷爷们这是逮着条大鱼了,哪儿来的官爷啊?”
笑声爽朗还没散呢,那山匪头子身后便飞出支箭,又准又狠地钉在当前的车壁上,离着那内侍的肩头只寸余,力量之大,半个箭头赫然就要抵上官家鼻尖。
官家还算是个好样的,箭头都猝然射到门面了,却还跟没瞧见似的,一动没动,只警惕觑着缝隙,留神外头的动静。谢郁文只怕他莽过了头,不由轻声提醒他,“您往后退点儿......”
“闭嘴。”
官家一只手闲着,想都没想就反手往后一伸,长了眼睛般精准捂住她的嘴。
......
谢郁文猝不及防,惊得眼睫直抖,连忙往后一缩逃开了。得,她这才恍然想起官家好歹是军营里长大的人,打小跟着先帝打天下,这点阵仗,在他眼里或许真不够瞧的。
山匪头子见说不动,也没二话,扬声示意人放箭。刹那间漫天都是唰唰的羽箭与兵刃相接声,八个禁卫当真勇武,身影翻飞间愣是没叫一支箭射在他们的车壁上。可这哪是长久之方,一轮过后有短暂的停歇,随后又是第二轮箭雨。
身后的山匪似乎也开始动了,听来起码也有十好几个,围住两个禁卫缠斗。禁卫数量太少,即便能以一敌十,也禁不住这样消耗,终于有两支箭穿防卫,“噌噌”两声,一左一右刺破马车。
这山匪声势也太足了,谢郁文在心中哀叹,统共十一个人的队伍,生生召集了百来号人下手......真看得起他们啊!是她那锭银子的饵下得太足了?
?80、今天第二更
两支箭来得突然,还是惊了她一跳。官家闻得动静侧过头来,“没多大事儿,别怕。”
想了想,百忙之中甚至分出手来,绕过她肩头,将她整个儿环在怀中,闷声道:“再等会儿。”
官家这做派,又将她整不会了。别啊,她才不怕呢!她心中有谱得很,您这是干嘛?
还得装怕,不然又叫他起疑,只好耐住性子僵着,胳膊腿儿分毫不敢动。外头又是一轮箭雨,攻近马车的越来越多,禁卫们似乎力渐难支,依稀能瞧见包围圈越来越小,几乎要紧贴在马车壁上。
山匪们渐渐聚到一处,专心从一处攻破最后的防线。几个领头的已经不动了,见局势已定,只在那儿叭叭叭地得意吆喝,“我说贵人们!何必呢?多大点事儿啊,钱财也不能比命重要是不是?爷爷们不过请贵人里指缝儿里漏点罢啦,干嘛揪着这点小钱不......”
一个“放”字还没出口呢,只见官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窗子,就从那狭小的缝隙中往上丢了个什么物什,然后“砰”一声巨响,那玩意儿在空中炸开,紧接着,更密的箭雨骤然从天而降,却不是朝他们的方向。
官家这才全然松懈下来,大大地扯开车帘,朝那群因忽然间身陷围剿而手忙脚乱的贼匪们恶狠狠出了口气,“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反贼!就这等乌合之众,还敢打朕的主意?”
谢郁文觉得官家这感慨发得没头没脑——人家山贼还觉得无辜呢,本来只想干一票地主家的傻儿女,结果却惹上了天字第一号阴险人渣,他们找谁说理去?
官家却一副自我感觉良好极了的模样,意气风发地走下车去,非得近距离看看反贼的下场。谢郁文闹了这么一大出,也就是为了这一刻,忙跟下去,定睛打量从天而降的援军。
援军是从山道两侧的密林里现出身形的,官家与禁卫捱了这么些功夫,只为诱山匪收紧阵型,好让援军一下子包圆喽。援军也就百余人,半个营的规模,不知道前后还有没有侯着旁的。看甲胄,不是禁军的服制,也不是余杭城里见惯的江南路州军,可零星飘来的几句将士对话,声口却实实在在是江南人没跑的。
江南路的驻军除了余杭城外,那便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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