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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第1页）

&ldo;卑职见过殿下。&rdo;雷刹揖了一礼。

姜决像是听了极为可笑之事，在那哈哈大笑，当你正以为他要继续笑下去时，他忽得戛然而止，阴森地盯着雷刹：&ldo;雷副帅，你是在讥讽孤吗？殿下？孤还是殿下吗？&rdo;

雷刹一时无以应对，又揖一礼：&ldo;是雷某言语不当。&rdo;

姜决低着头，呵地一声，道：&ldo;不必，孤如今这个处境，有人愿称孤一声殿下，也算是难得，令孤忆了起往日的峥嵘。真是无限风光雨打风吹去啊！他们，想将孤踩入泥里，真是好打算啊。雷副帅，你半夜三更，效仿宵小贼寇，偷偷摸摸地潜进宫中，难道是来和孤赏风吟月的？&rdo;

雷刹不愿和姜决多加周旋，直言道：&ldo;大王失势，一是因己，二是因不慎落入他人计算，大王心知肚明，贺婕妤许是伤人凶刃，但她却非执刀之人。大王一击虽中，刺中的许不是要害。卑职翻卷案，思前后，只怕真凶利剑所指，是整个皇家，而非……&rdo;

&ldo;与我何干？&rdo;姜决打断他。

雷刹道：&ldo;这是国事，亦是大王家事。&rdo;

&ldo;那又如何？&rdo;姜决反问。

雷刹词穷，他自认自己薄情寡义，于家于国都是稀疏平常，却也不愿见到朝野生乱，民间流离。可姜决，这天下姓姜，如今朝堂上面坐着的君王他的父亲。

姜决褪下外袍，伸展开双臂，露出瘦得令人心悸的身体，他的声音带着从地底带出来的潮湿：&ldo;我身将死，世间一切都与我无关。人将死，才知这荣华富贵，这名利权势都不过虚妄，都是一场空罢了。这生灵涂炭与孤何干？江山易主又与孤何干？哪怕这饿殍千里血流漂杵又与孤这个死人何干，人死，无知无觉，不过一捧黄泥。副帅低首，问问脚下尘土，能有共情否？&rdo;

&ldo;孤将从一个活人变成一个死物，副帅和一个死物谈天下、谈荣辱、谈得失？未免可笑。&rdo;他笑道，&ldo;就算孤死后有知觉，隔了阴阳，孤也乐见这天下腥风血雨，子不子，父不父，君不君，臣不臣。&rdo;

雷刹质问：&ldo;大王至圣上于处地？&rdo;

姜决感慨道：&ldo;阿父待孤之心，孤若负之，禽兽不如。无奈孤将死，阿父垂老，孤思来想去，只有来世才能得报亲恩。今生就让它随风去罢，阿父死后，天下万事就与他无关了，若是孤的那些个皇弟继位，孤管他们死活；若是这天下改了名姓，那更与孤毫无相干。&rdo;

雷刹见他如此，知晓再与姜决说这些大义大情，激不起他心中一丝的涟漪，道：&ldo;大王有仇不报，倒是令我报料不及。&rdo;

姜决笑眯眯地坐回去，喘着气道：&ldo;副帅不必激我。&rdo;他看着自己枯瘦的手，&ldo;孤也不想知道雷副帅此行为何？孤有心无力，帮不上半点的忙。&rdo;

&ldo;大王不想亲看一眼幕后凶手？&rdo;雷刹再问。

姜决确实是疯了，他自知自己死期已近，也不管真凶，不管阴谋，不管身后洪水涛天，反倒盼着这天下越乱越好，好为自己陪葬。

&ldo;人生一世，几多风雨几多晴，于我已是黄昏日落。&rdo;姜决叹气，&ldo;都道人一走茶就凉，孤的这盏茶，已经冰寒彻骨。&rdo;

雷刹摊开手掌，小玉瓶在他掌中秀珍可爱，他道：&ldo;卑职有一药，能延寿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落，四千三百八十个时辰，其间不知有多少人生，多少人死，多少事伊始，多少事终结。一年之时，对于大王来说，可还够用。&rdo;

殿中忽然变得死寂，连轻浅的风声都凝固成块，姜决静立在那，散漫与嘲讽一点一点从他干瘦的脸上退去，幽暗的目光一点一点变亮，他看着雷刹掌中丸药，像一头荒原上饥饿的孤狼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一刻也不能放松。

&ldo;孤的身体经名医诊断，内外皆已枯朽，神仙难救，能撑两个月月就已是上苍厚爱。&rdo;姜决慢吞吞地说道，&ldo;此药能续命一年？&rdo;他眼角抽畜扯动一下，爬过一抹狂喜。

&ldo;卑职保证能让大王多少一年。&rdo;雷刹扔下饵。

姜决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他盯着他的手掌，放缓了声音，温和地问道：&ldo;雷副帅有多少药？&rdo;

雷刹叹一口气：&ldo;怕是让大王失望，这不是续命灵药，而是断命毒药，恰好于大王有用。&rdo;

姜决的喜悦退如狂潮，眼眸颤动，飞快地计算着得失：&ldo;雷副帅好大的胆，竟将毒药献于孤，孤要是一状告到圣上面前，副帅只能到地下当我侍卫。&rdo;

雷刹似没听见他的威胁，将手往前送了一送，道：&ldo;卑职不擅欺人，还要与大王说明，此药既然是毒药，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服此药者死状凄惨，不亚于身受酷刑。&rdo;

姜决恶狠狠地抬起头，动了动咯吱作响的脖子：&ldo;孤实是喜爱副帅的为人，真恨不能收拢你为己用，甚哀，孤与你无缘啊。&rdo;他一步一步走回主位，缓缓坐下，归整好衣摆，扬眉问道，&ldo;副帅想要什么？&rdo;

雷刹将小玉瓶放到姜决手边，道：&ldo;大王以雷霆之势反击，想必除却贺婕妤，还另有线索。&rdo;

姜决的目光从小玉瓶上游移开来，遗憾道：&ldo;真是最毒妇人心，那毒妇使人诱孤服食五石散，深宅妇人手段。真是……罢，虽她欠孤的，永生永世都还不尽，孤也勉强出了一口恶气，这妇人葬送了天下，生灵涂炭的罪难道算不到她的头上，她毁了一个明君，孤本应是个万古流芳的明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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