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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似有人强行告知：裴谌的娘亲非是善人。

妇人转过脸，道：&ldo;三儿回了？长日在外消遣，白废了光阴，该读文章了。&rdo;又念叨，&ldo;裴家只你一个男丁，你便是家中的栋梁，梁柱不琢不磨，怎顶门立户？&rdo;

裴谌木讷应是，雷刹轻推一下他的肩，在他耳边道：&ldo;问你父兄。&rdo;

裴谌胡乱点点头，轻咳一声，道：&ldo;娘亲，阿父与阿兄他们……&rdo;

妇人将桑叶铺于蚕匾上，道：&ldo;你阿父阿兄不是都死了吗？&rdo;稍后，又道，&ldo;三儿怎还不去读文章？&rdo;

裴谌瞪着蚕匾上密密麻麻千头万头攒动的蚕虫，它们沙沙啃着桑叶，啮咬之声直往骨子内钻进去。

妇人端着脸，又问：&ldo;三儿怎不去读文章？&rdo;

裴谌吓一跳，应了一声，拉着雷刹落荒而逃，避进一间屋内，拎过茶壶道：&ldo;表兄，这似梦非梦，好生吓人，喝杯茶压压惊。&rdo;

雷刹接茶，不喝，反笑道：&ldo;你对这里倒是极熟，此处正是你的书房。&rdo;

裴谌环视周遭，果真是书房，书案笔架砚台一应俱全，书架垒着一卷卷书籍，抽出一卷展开，皆是新抄。

&ldo;我也不知……&rdo;裴谌抖了抖嘴唇，&ldo;我怎会知晓这里是书房？&rdo;

雷刹扣住他的双肩：&ldo;幸许，因你是裴谌之故？&rdo;

裴谌思索片刻：&ldo;我是裴谌？不不，表兄，我是裴衍。&rdo;又赌气似地往地上一坐，&ldo;我是裴衍，那妇人不是我阿娘。也不知阿娘在家如何牵挂担心……&rdo;

雷刹道：&ldo;我们应还在古寺之中。&rdo;

裴谌内疚道：&ldo;表兄因我的缘故，身陷此处，我心里实在难安。&rdo;

雷刹哪会放在心上，阴声道：&ldo;等我们离了此地，烧了雁娘骸骨才解我心头恶气。&rdo;

裴谌一愣，嗫嚅着不肯应声。

他二人在裴宅盘桓了三两日，林敷的小厮又来送信，道：&ldo;裴郎君，我家郎主新得一幅字，邀郎君共赏。&rdo;

第25章旧时事

裴母见林敷相邀，她寡淡又不具体的脸上，露出审视之意，耷拉着眼皮，下垂着嘴角，将小厮堵在那来来去去盘问了好几遍。

林家小厮也不是吃素，老实地答了一回，见她又问，端起架子来，拿鼻孔视人，笑呵呵道：&ldo;我家郎主何等样人，从来高朋满座，不知多少贵人愿与郎主交好，裴家娘子何以盘问不休？&rdo;

裴母遭他羞辱，惭愧不已，直道不敢，又辩解道：&ldo;老身生怕三儿耽误了读书。&rdo;

小厮拿腔作势，指点道：&ldo;裴娘子不过深宅妇女，如何比得孟母教子，当心反误了裴郎君大好的前程。&rdo;

裴母连连称是，又与小厮赔罪，小厮竟也趾高气扬地接了赔礼。

裴谌不觉面有怒意，与雷刹道：&ldo;表兄，这狗奴仗势欺人，好生无礼。我定要问责林兄，如何管束下仆，这般猖狂。&rdo;

雷刹这两日将裴家里外探了个遍，只感摆设潦草简陋，总缺几分烟火之气。裴母只知催裴谌读书，余的一概不问，众奴仆遇着家主，施礼问声安，又陀螺似得自顾自地忙碌开。

眼前裴母与小厮一对一答，更是古怪刻意，倒似特意安排一般。

小厮见裴谌生气，也不理会，仍旧毕恭毕敬道：&ldo;裴郎君，请。&rdo;

裴谌不喜他的作派，便欲拒绝，谁知话出口却是：&ldo;阿娘，我且赶林兄之约。&rdo;

裴母点头：&ldo;三儿早去早回。&rdo;

裴谌晕乎乎坐在马车上，迟疑不定地道：&ldo;表兄，这并非我本意，这这……&rdo;

雷刹安抚道：&ldo;你暂且当作己身入梦，梦中种种，怎能随自己心意行事？&rdo;想了想又道，&ldo;我若是猜得不错，邀你之人不是林敷，而是雁娘。&rdo;

裴谌一个恍惚，脸上微红，诧异中不明带了丝甜蜜：&ldo;竟是雁娘？&rdo;

雷刹毫不留情泼他冷水：&ldo;雁娘是古寺枯骨，红颜不过画皮。&rdo;

裴谌一哆嗦，正襟危坐道：&ldo;表兄，我记下了。&rdo;

雷刹看他眼神躲闪，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裴谌只得再三保证。

可惜美人是心上的刀、化骨的水，直教人神魂颠倒万事皆抛。裴谌言犹在耳，一见雁娘眉尖微蹙，那点相思愁意凝在眼角，泪欲流却化为唇边浅笑，只觉自己心痛如割，抛下雷刹提步便迎了上去。

雷刹一时阻止不及，索性静观其变。

&ldo;雁娘可是心有烦忧？&rdo;裴谌生怕惊了她，小声问道。

雁娘还礼，复惊复喜：&ldo;本以为再难见郎君一面，不曾想……&rdo;她一笑，将要说的话止在舌尖处，像一弯小钩，勾得裴谌忘乎所以。

他道：&ldo;怎会无缘再见？我本就打算隔几日去寻娘子。&rdo;

雁娘低叹：&ldo;郎君如天边朗月，而我不过泥中残花，污浊卑贱，又哪敢慕月光清明。&rdo;

&ldo;不不不。&rdo;裴谌慌得连连摆手，&ldo;娘子纵使出身风尘，也是春日鲜花，沐晨盛放，鲜妍明媚，倒是我不过措大，只知夸夸其谈，家无恒产身无功名，倒不敢宵想神女垂青。&rdo;他为表心意，摸摸全身，也没摸出件可出手事物来，见院中一株牡丹开得正好，心道：我且先折一枝花来，回头与林兄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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