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当今之主,其为衣服,则与此异矣,冬则轻煗①,夏则轻清,皆已具矣,必厚作敛于百姓,暴夺民衣食之财,以为锦锈文采靡曼之衣,铸金以为钩,珠玉以为珮。女工作文采,男工作刻镂,以为身服,此非云益煗之情也。单财劳力②,毕归之于无用也,以此观之,其为衣服非为身体皆为观好,是以其民淫僻而难治,其君奢侈而难谏也,夫也奢侈之君,御好淫僻之民,欲国无乱,不可得也。君实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当为衣服不可不节。
【注释】
煗:同“暖“。轻便暖和。
单:通“殚“,尽。
【译文】
现在的君主,他们制造衣服也与远古不同,冬天的衣服轻便而暖和,夏天的衣服轻便而凉爽,这都已经具备了,他们还一定要向百姓横征暴敛连百姓穿衣吃饭的钱也剥夺来制做锦绣华丽的衣服,用黄金做成衣带钩,拿珠玉做成佩饰,女工做刺绣,男工做雕刻全为了身上的穿戴。但这并没有增加一点暖和的感觉。劳民伤财,全部消耗在没有用的地方,由此看来,他们做衣服,不是求身体舒服,而是为了炫耀身份。因此百姓邪僻难以治理,国君奢侈难以进谏。以奢侈的国君去统治邪僻的民众,想要国家不乱,是不可能的。国君确实希望天下太平而不发生动乱,那么制作衣服时,就不可不节俭。
三辩
【原文】
程繁问于墨子曰①:夫子曰:圣王不为乐。昔诸侯倦于听治,息于钟鼓之乐;士大夫倦于听治,息于竽瑟之光;农夫春都江堰夏耘,秋敛冬藏,息于聆缶之乐②。今夫子曰:圣王不为乐。此譬之犹马驾而不税③,弓张而不弛,无乃非有血气者之所不能至邪④?
【注释】
程繁:《公孟》篇作程子,兼治儒墨之学者。
聆缶(fǒu)都是瓦盆之类的东西,秦地人将其作为打击乐器。聆,当为“瓴”。
税:释放、解脱的意思。
不能:当衍一“不”字。
【译文】
程繁问墨子说:先生您曾说,圣王是不设置音乐的。但以前的诸侯若处理政事疲倦了,就演奏钟鼓之乐以自误;士大夫处理政事疲惫了,就演奏竽瑟之乐来休息;农民春天耕种,夏天除草,秋天收获,冬天贮藏,也要敲击着瓦盆来休息。现在您却说:圣王不设置音乐。这就像把马驾上车后却一直不卸套,把弓拉紧了却一直不放松,这恐怕不是血肉之躯的人能办得到的吧?
【原文】
子墨子曰:昔者尧舜有第期进,且以为礼,且以为乐。汤放桀于大水,环天下自立以为王①,事成功立,无大后患②,因先王之乐,又自作乐,命曰护③,又修九招④。武王胜殷杀纣,环天下逢立以为王,事成功立,无大后患,因先王之乐,又自作乐,命曰象⑤,周成王因很不错王之乐,又自作乐,命曰驺虞⑥同。吉成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武王;武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成汤;成汤之治天下也,不若尧舜。故其乐逾繁者,其治逾寡。自此观之,乐非所以治天下也。
【注释】
环:即“营”。
大:当为“夫”。
护:商汤命令伊尹制作的音乐。
九招:即九韶,古代乐曲,相传是舜制作的。
象:周武王伐商时制作的乐曲。
驺(zāu)虞:古代乐曲,《诗经》中有《驺虞》一篇,即周成王时的诗篇。
【译文】
墨子说:从前尧、舜有第期这个人草创礼仪,聊以制乐。商汤把夏桀流放到大水,经营天下自立为王,功成名就之后,没有什么后患了,就继承了先王的音乐,又自己创作音乐,命名叫《护》,又修订了古乐《九韶》。周武王战胜了殷商,杀死商纣王,经营天下自立为王,功成名就之后,没有什么后患了,就继承先王的音乐,又自己创作音乐,命名叫《象》。周成王也继承了先王的音乐,又自己创作音乐,命名叫《驺虞》。周成王治理天下不如尧、舜。所以音乐越繁复,政绩却越差。由此来看,音乐不是用来治理天下的啊!
程繁曰:子曰圣王无乐,此亦乐已,若之休其谓圣王无乐也?子墨子曰:圣王之命也①,多寡之②。食之利也,以知饥而食之者智也,因为无智矣③。今圣有乐而少,此亦无也。
【注释】
命:即“令”。
多寡之:即“损益之”之意。
因:当作“固”。智:同“知”。
【译文】
程繁说:您说圣王没有音乐,可是这些也是音乐啊,为什么说圣王没有音乐呢?墨子说圣王的教令是,对前代的礼乐要有所增减,饮食对人是有利的,但饿了就吃饭当作聪明,这就是无知了。刚才说的那些圣王虽有音乐,但很少,这就像没有一样。
尚贤(上)
【原文】
子墨子言曰:今者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夺得,皆欲国家之富,百姓之众,刑政之治①。然而不得富而得贫,不得众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乱,则是本人其所欲②,得其所恶。是其故何也?子墨子言曰:是在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不能以尚贤事能为政也。是故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务,将在于众贤而已。
曰:然则众贤之术③,将奈何哉?子墨子言曰:譬若欲众其国之善御之士者,必将富之贵之,敬之誉之,然后国之善射御之士,将可得而众也。况又有贤良之士,厚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者乎?此固国家之珍,而社稷之佐也,亦必且富之贵之,敬之誉之,然后国之良士,亦将可得而众也。
【注释】
之:虚词,用在主谓之间,无意义。刑政:刑事(审判案件)政务。治:治理,安定。
本失其所欲:当为“失其本所欲”。本:原本,原来。
众贤:使贤者增多。
【译文】
墨子说:现在治理国家的王公贵族,都希望国家富强,百姓众多,刑事政务井然有序。但是用度并不充足,反而得到贫困;百姓没增如,反而减少;刑事政务没有得到治理,反而出现了混乱;失去了原来所期望的,而得到出奇制胜来所厌恶的,这是什么缘故呢?墨子说:失误在于王公大人的政策,不把任贤举能作为政治基础。因为国家拥有的贤良之士多了,国家的统治基础就坚实;贤良之士少了,国家的统治基础就薄弱。所以,当权者的主要任务,就是要使贤良之士增多。
有人问,那么使贤才增多的办法是什么呢?墨子说这就像想要增多国家善于射箭驾车的人一样,必须使他们富贵,尊重他们,表彰他们,然后国家善于射驾车的人才可能增多。对待这些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对待那些贤良之士,德行笃厚、言谈善辩和学识广博的人呢!这些人无疑是国家珍宝,社稷之福,也一定要人使他们富足尊贵,敬重他们,表彰他们。
【原文】
是故古者圣王之为政也,言曰:“不义不富,不义不贵,不义不亲,不义不近。”是以国之富贵人闻之,皆退而谋曰:“始我所恃者,宝贵也。今上举义不辟贫贱,然则我不可不为义”。近者闻之,亦退而谋曰:“始我所恃者,近也,今上举义不辟疏①,然则我不可不为义”。远者闻之,亦退而谋曰:“我始以远为无恃,今上举义不辟远,然则我不可不为义。”逮至远鄙郊外之臣②、门庭庶子③、国中众、四鄙之萌人闻之③,皆竞为义。是其故何也?曰:上之所以使下者,一物也⑤下之所以事上者,一术也。譬之富者,有高墙深宫。墙立既,谨止为凿一门⑥有盗人入,阖其自入而求之,盗其无睚出。是其故何也?则上得要也。
【注释】
辟;通“避”。不悦:不避开,不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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