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笙咬着唇,“我,我在想,人间如今应当是上元佳节,许久没有去走走了。”她胡乱邹了个理由,连抬起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九卿轻声道,“凰儿,这不是一件难的事情。你想去哪儿,我都能带你去,外面并非只住在天之海。”
她小心翼翼道,“我以为,你会觉得心烦。”
九卿皱了眉,拂过她的发,“你的事情,我怎么会心烦?“
凰笙一边紧张地握住衣袖,一边打了一个哈欠。
九卿笑笑,“很困?那你休息吧。”
她点了点头。
凰笙远远地望着九卿离去的背影,听到他很是贴心地帮她阖上房门,转身时,带着几分淡笑。
凰笙站起身来,上了床,拿出藏着的观尘镜。镜子里的景象已经变了一轮,已经换到了当初七七死去的那几日。
镜子里,玄禾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抱着一堆白骨游走在凄清的雨夜之中,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指指点点。而后发生的一切,却并有着当年凰笙不知晓的一面。
绕过几重庭院,无根水越下越大,茫茫雨幕中,却有一人身袭白衣,神色淡淡。
玄禾上前,抬起头认真望着九卿,“帝君,七七的元丹可在你身上?”
九卿偏过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玄禾,“嗯”了一声。
玄禾黯淡的眼眸望向他,隐忍道,“帝君,这世间万事左右都逃不过你的掌控,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我不知,七七的内丹与帝君是何用处?可不论如何,七七,她是我的执念。帝君可否将那内丹还我,我才可发动捕凝复魂的大佛咒,让她重生。
九卿抬起清冷的眼,坐上亭子中的玉石座,淡淡道,“这东西,我不能还给你。七七是你执念,凰瑶却是我的。元丹是用来救凰瑶的。”
“噗嗤”一声,却是玄禾吐出了一口鲜血,那血更像是吐在了凰笙的心间上,若刀锥一样疼痛。
九卿漫不经心道,“所谓佛,又如何,你救得了天下,却永远留不住自己最爱的人。”
“这是你自己篡改的天命,难道你改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
他不言语,却固执地很,一双从未跪过的双膝落地,“帝君,我只想要七七的元丹。”
九卿回答地很快,“我拒绝。”
玄禾原本如玉般温润的眼黯淡冰冷,“帝君,这世间万物何其多元丹,为何偏偏要上七七的?我不知道凰瑶上神用了其他元丹当是怎么样,只是,七七若是没有这个元丹,怕是永无轮回的可能。”
“那你便当我执意要这颗元丹吧。玄禾,我无能无力。”
执意不愿,便任由灰飞烟灭。
九卿问过凰笙,“凰儿,我这个神是不是很不称职,太自私了些?”
她弯了弯眉眼,“怎么会,我觉得这样才好。”
原,所谓的自私指的是这个。
凰笙恍若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她靠在床上,脑子里的血液也流的不顺畅,胸口中仿佛有一口气,狠狠地闷着。
洛水曾将那副丹青给她看,与她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九卿同玄禾说,凰瑶是我执念。
她喃喃道,那她呢?她当是如何?
从月老殿到人间,从天庭到天之海。晓得他喜静,爱下棋看书;才学渊博,音律兵法皆是精通;喜欢自己制酒,却不爱饮酒。同他相处近一百年的时间里,了解了他的所有,却从来不知道,他的心里藏着的人始终不是她,而是凰瑶。那些所谓的温柔以待不过都是虚情假意么?
可,九卿,不过是一张一样的皮相,你究竟图的是什么?
凰笙心中打了一个寒颤,茌茌、漫漫、七七,那么最后是她么?、
她推开房间的门,庭院里,从七七那边带来的木芙蓉正开得旺盛,紫色的,大朵大朵。她细细看,那花瓣繁丽又复杂,丝丝卷舒,竟像那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九卿立在大团紫色木芙蓉前,背后是红的像泼墨的晚霞,风吹拂过,九卿身后的花也跟着微微颤动,他漆黑的眼眸,明明美得不可思议,可她觉得如此扭曲。
她素白的脸又一瞬间的苍白,心底波涛翻涌。
半晌,无数木芙蓉飘飞,他才缓缓开口,“凰儿,你都知道了么?”
凰笙一怔,再抬头,九卿正噙着笑,深深望着她。
她从未有一刻,觉得仙气萦绕的天之海,竟然像一个地狱一般,令她起了一身的冷意。
凰笙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九卿问的是什么问题,呆呆地张了张嘴,“九卿,为什么要害死她们?”
凰笙看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像一个傻子般站在对面。
凰笙闭上眼,吸了一口气,再问,“九卿,为何要害死她们?”
“因为,我想要凰瑶回来。”九卿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清冷。可平素,她总能从他寡淡的话语里听出几分宠溺,今日,却没有一丝一毫。
心像是被谁,扯开了一个巨大的洞,连带着一点一点都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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