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原的黑土在脚下延伸,如同凝固的墨汁,吸噬着光线与声响。李洛牵着幽月夫人,走在队伍最前。身后是亦步亦趋、神色紧绷的熊烈四人。更远处,宇文皓如同鬼魅般远远缀着,不敢靠近,又不甘放弃。玉清子一行则早已消失在另一个方向的灰雾中。
四周死寂得可怕,只有众人踩在黑色砂砾上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仿佛风吹过罅隙的呜咽。那些形如枯骨鬼手的怪异植物,在众人经过时,会微微颤动,如同在无声地窥视。空气中弥漫的古老死气与硫磺味,混合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气息。
李洛怀中的星引令碎片,此刻如同被唤醒的星辰,持续散发出温热而清晰的牵引力,指向忘川原深处,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区域。那牵引,并非指向地图上变化的螺旋深坑,而是略微偏向东北方,似乎与地图上某个模糊的、形似断裂锁链的符号区域有所重叠。
随着深入,地面的质感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松散的砂砾灰泥,而是变成了更加坚硬、光滑的黑色石板,石板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仿佛自然形成的诡异纹路,如同干涸的血管网络。周围的植物也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半埋在黑土中的、巨大而残缺的方形石料与断裂的石柱,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的浮雕,隐约能看出描绘的是某种宏大的祭祀或战争场景,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意象。
“这里……好像是一片废墟?”熊烈的一名同伴,一名精瘦的刀疤脸汉子低声道,他叫侯三,此刻正警惕地打量着那些残垣断壁,“这些石料和柱子,看起来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上古冥府的建筑碎片?”幽月夫人轻声猜测,月华灵光微微流转,照在最近的一根断柱上。断柱上的浮雕是一个模糊的、多头多臂的狰狞身影,正将无数小人投入一个漩涡之中,充满了残酷与绝望的意味。
李洛的混沌感应悄然扫过这些废墟。这些石料本身并无特殊能量,但其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冥河同源但又略有不同的规则印记,仿佛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冥则”烙印。而星引令碎片的牵引,在这些废墟间穿梭,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仿佛受到了某种共鸣。
“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骨骼摩擦的声响,从前方的雾气中传来。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凝神戒备。熊烈握紧了斧柄,侯三等人也祭出了法宝。
只见前方的灰雾缓缓散开些许,露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建筑轮廓。那是一座由漆黑石材构筑的、风格极其古拙阴森的小型殿宇,只有三丈见方,殿门洞开,内部一片漆黑,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殿宇的外墙上,爬满了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藤蔓植物,藤蔓上零星点缀着几朵惨白的小花,散发出甜腻而令人昏沉的气息。
那“咔哒”声,正是从殿宇内部传来,时断时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缓慢移动。
“是‘引魂花’!”侯三低呼,指着那些惨白小花,“据说这种花只生长在极阴死地,靠近者容易被迷惑神魂,产生幻觉!这殿宇……”
“星引令的感应,指向这座殿宇内部。”李洛开口道,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漆黑的殿门。混沌感应中,殿宇内部的空间有些扭曲,似乎存在着一个独立的小型结界或折叠空间,而星引令碎片的目标,就在那结界深处。
“前辈,此地诡异,恐有凶险,不如我们……”熊烈有些犹豫,这殿宇给人的感觉太不祥了。
“你们在此等候,警戒四周。”李洛对熊烈四人道,又看了一眼幽月夫人,“夫人,随我进去看看。”
“嗯。”幽月夫人点头,月华令悬浮在身前,清辉洒落,将两人周身护住,尤其是抵御那引魂花的甜腻气息。
李洛迈步,朝着洞开的殿门走去。踏入殿门的刹那,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外界的光线与声音瞬间被隔绝。殿内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而是弥漫着一种幽绿色的、不知来源的微弱荧光,勉强能看清内部景象。
殿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一些,空空荡荡,只有正中央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复杂的、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暗红色法阵。法阵中央,悬浮着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银色金属碎片——正是第三块星引令碎片!
碎片微微旋转,散发出柔和的星辰光晕,与李洛怀中的碎片遥相呼应,牵引感达到顶峰。
然而,在法阵周围,却静静地站立着四道身影!
那是四具身披完整古老甲胄、手持不同兵器、面覆狰狞鬼面盔的“守卫”。它们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但甲胄缝隙中隐隐有幽绿的魂火闪烁,散发出冰冷而强大的气息。这四具守卫,与祭魂台顶层的黑甲傀儡有些相似,但甲胄样式更加古老,气息也更加深邃内敛,每一具的实力,赫然都达到了大乘中期!
而在殿宇角落的阴影里,蜷缩着一团更加浓郁的黑影,那“咔哒”声,正是从那里传来。仔细看去,那竟是一具更加巨大、身披破烂祭祀长袍、头戴高冠的骷髅!骷髅的骨骼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眼眶中燃烧着两团不断变化形状的、如同液态的苍白火焰。它的气息极其隐晦,却让李洛都感到一丝威胁——大乘后期!而且,似乎并非纯粹的死灵,其骨骼与火焰中,蕴含着一种诡异的、类似“神性”又似“魔性”的混乱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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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入者……觊觎星标者……”一个低沉、重叠、仿佛由无数声音混合而成的意念,从角落那具暗金骷髅处传来,直接响彻在李洛与幽月夫人的识海,“留下……或者,成为祭品……”
随着它的意念波动,那四具大乘中期的鬼面守卫,眼窝中的幽绿魂火骤然明亮,它们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兵器——枪、戟、刀、斧,动作整齐划一,锁定了李洛二人。一股沉重如山岳、冰寒如九幽的联合威压轰然降临,笼罩了整个殿内空间!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凝固!
“夫君,小心!”幽月夫人脸色微白,月华令全力催动,太阴领域展开,试图对抗这股威压,但明显力有未逮,领域被压缩在周身三尺范围。
李洛眼神一凝。四具大乘中期守卫结成的战阵,加上一个诡异的大乘后期骷髅祭祀,这阵容,比祭魂台顶层还要强上一筹!而且,这殿宇内部空间特殊,混沌感应受到一定压制,外面的人恐怕难以察觉内部的动静。
“交出星标碎片,否则,死。”暗金骷髅的意念再次传来,冰冷无情。
李洛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星陨剑并未出鞘,他只是虚空一握。
“嗡!”
殿宇内的空间微微震颤,那四具鬼面守卫联手营造的沉重威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出现了瞬间的紊乱!李洛周身,灰蒙蒙的混沌星光无声流转,如同宇宙初开的薄雾,将他与幽月夫人护在其中,万法不侵。
“冥顽不灵……杀!”暗金骷髅意念中透出一丝怒意。
四具鬼面守卫动了!它们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惨烈气势!长枪如龙,直刺李洛咽喉;战戟横扫,封锁左右;鬼头刀带着凄厉的刀啸,斩向腰间;巨斧则挟开山之势,迎头劈下!四件兵器,四种攻击,配合得天衣无缝,将李洛所有闪避空间封死,更有一股诡异的魂力冲击伴随而来,直攻神魂!
这联手一击,即便是普通大乘后期修士,也要暂避锋芒!
然而,李洛不退反进!他向前踏出一步,左手并指如剑,凌空划出一个简单的圆弧。
“混沌·星环护!”
一道由凝练混沌星光构成的灰白色光环骤然扩散开来,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泛起的涟漪,瞬间与四件袭来的兵器碰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连串沉闷的、仿佛钝器敲击皮革的“噗噗”声!那四件显然材质非凡、煞气冲天的兵器,在接触到混沌星环的刹那,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威力大减!兵器上附着的凌厉罡气与魂力冲击,更是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趁此机会,李洛右手握拳,简简单单一拳轰向正前方持枪刺来的守卫!
“混沌破!”
拳锋之上,灰蒙蒙的混沌真髓凝聚,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蕴含着破灭万法、归墟一切的恐怖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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