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的蓝光在舱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老妪将最后一勺药糊喂进洛星河口中,干枯的手指在她腕脉停留片刻,缓缓点头:“命保住了。神魂受震,经脉受损,三天内不能再动灵力。”
洛星河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平稳许多,睫毛颤动几下,终于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痛楚与恍惚。柳如丝立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动。”
叶凡靠坐在冰冷舱壁上,右臂平放在膝头,柳如丝正用新领悟的净化法门,配合老妪提供的草药,一点点疏通肩胛处最顽固的淤塞。过程缓慢,每一次灵力刺入都伴随着筋肉撕裂般的剧痛,他额角青筋跳动,汗珠顺着下颌滚落,却一声不吭。
金焱盘坐在对面,将自己左腿的夹板拆开重新固定。老妪给的药糊敷在伤口上,带来清凉刺痛感,血早已止住,但皮肉翻卷的伤口看着依旧狰狞。他咬着从衣襟撕下的布条,单手用备用的金属片和兽筋费力捆扎,动作粗野却有效。
“明早出发。”叶凡开口,声音因疼痛而有些沙哑,“路线都记下了?”
洛星河勉强点头,手指在身前虚划,灵力微光勾勒出简略的立体路径图:“主能量管道废墟有三条,中间那条相对完整,但‘蚀骨蜂’的巢穴在第二条管道中段,必须绕行。绕行路线会经过一片‘活化金属残骸区’,有残留的防御陷阱。地下排水甬道入口在第三条管道末端下方三十丈处,有坍塌风险。”
柳如丝接道:“根据那位前辈描述,迷踪林边缘有‘瘴藤’和‘蚀骨雾’,我的净化之力可以抵挡部分,但持续时间有限,需快速通过。”
金焱吐掉口中布条,狠狠勒紧最后一个结:“腿能走,枪能握。那些巡界使……撞上了就打。”
老妪坐在火塘对面,默默听着他们讨论,浑浊的眼睛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叶凡脸上:“你们的状态,比我想的……硬。”
她从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用某种黑色兽皮缝制的粗糙袋子,扔给柳如丝:“里面是‘铁藓’晒干的粉末,还有几颗‘净心草’的种子。铁藓粉洒在伤口能防腐防虫,净心草种子含在舌下,能抵抗部分精神污染。不多,省着用。”
柳如丝接过,郑重收好:“多谢前辈。”
老妪摆摆手,看向地上独眼老者的尸体,沉默片刻,从自己颈间解下一枚用细绳拴着的、磨损严重的青黑色木牌,样式与老者之前摆摊时那块极为相似,只是更小,纹路几乎磨平。
她将木牌放在老者心口,低声念了几句含糊的古语,然后抬头看向柳如丝:“木老三的魂印散了,但这牌子……你拿着。到了迷踪林,若遇到其他还活着的青木遗脉,出示此牌,或许能少些麻烦。”
柳如丝双手接过,木牌触手温润,带着老妪的体温。
“你们要找的青藤古寨,”老妪继续道,“在迷踪林深处,靠近‘沉星湖’的地方。但这些年,我们和外面的联系几乎断了。寨子里还有多少人活着,有没有被冥花渗透……不清楚。一切小心。”
叶凡点头,目光落在木牌上:“前辈可知,冥花在源海,除了第七执事,还有哪些高手?”
老妪枯槁的脸上皱纹更深:“第七执事‘木魇’,原本是青木一脉百年难遇的天才,后来不知为何叛出门墙,投入冥花,将一身精纯木系生机与冥花秽源结合,修成了极为难缠的‘秽木魔身’。他是冥花在万木源海一带的最高负责人。手下至少有四名‘掌花使’,都是化神初、中期的硬茬。至于普通教徒和污染兽……数不清。”
木魇。叶凡记下这个名字。
“还有,”老妪顿了顿,独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小心‘星痕殿’。”
“那些穿暗蓝衣服的?”金焱问。
“嗯。”老妪道,“星痕殿不是战场本土势力,他们是某些星域大势力伸进来的手。表面上四处测绘、搜罗上古遗宝和情报,看起来中立,甚至有时候会和冥花、巡界使起冲突。但背地里……他们和各方都有交易,只要价钱够,什么都能卖,也什么都敢抢。目的不明,行事诡秘。你们在废墟露了源锁碎片,他们肯定记下了。”
叶凡想起暗蓝中年那冰冷审视的眼神,以及毫不犹豫与冥花联手攻击的姿态。果然不是善类。
老妪最后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道:“最要小心的……是天衍宗。”
洛星河身体猛地一颤。
老妪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天衍宗的手,早就伸进战场了。巡界使里混了他们的人,星痕殿和他们有往来,甚至……冥花某些高层的功法里,也有天衍宗‘天衍窥命术’的影子。碎片现世的消息,瞒不住他们。他们或许不会直接出手抢夺,但一定会用更隐蔽的方式……掺和进来。”
她的话像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
舱室内一时寂静,只有火塘偶尔的噼啪声。
许久,叶凡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站起身。右臂肩胛处的淤塞在柳如丝持续疏通下,终于松动了大半,整条手臂虽然依旧无力,但五指已能勉强屈伸,刺痛转为麻木的钝痛。星核裂纹处,伪钥净化反馈的能量如涓涓细流,缓慢修补,距离痊愈遥远,但至少稳住了根基。
“休息。”叶凡只说了两个字,率先在火塘旁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坐下,闭目调息。
金焱、柳如丝、洛星河也各自寻地方坐下,抓紧时间恢复。
老妪不再说话,和瘦高男人、矮壮汉子守在通道口,如同三尊沉默的石像。
时间在废墟地底的死寂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两个时辰,也许更短。火塘的蓝光微微黯淡。
叶凡忽然睁开眼。
几乎同时,怀中被压在源锁碎片下方的、那枚“墨”留下的黑色铁片,再次传来一丝冰冷悸动!比之前更清晰,带着明确的指向性——指向他们即将前往的西方,万木源海的方向!
墨在那边?还是……他在用这种方式传递某种警示?
叶凡不动声色,将铁片握入掌心。冰凉触感刺激着神经。
“差不多了。”老妪沙哑的声音响起,她也站起身,动作迟缓却稳定,“送你们到入口。”
没有多余告别。
老妪在前引路,瘦高男人提灯,矮壮汉子断后。叶凡四人紧随其后。
在迷宫般的通道里穿行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道向下的、陡峭的金属阶梯,锈蚀严重,许多台阶已经变形缺失。
“下面,就是第三条能量管道。”老妪停在阶梯口,指着下方黑暗中隐约可见的巨大圆形管道轮廓,“沿着管道走到尽头,左侧墙壁有一块刻着三道波浪纹的金属板,后面就是排水甬道入口。进去后,一直向西,别回头。”
她顿了顿,最后看了四人一眼:“木老三的命,换来的机会。别……浪费了。”
叶凡抱拳,深深一礼。
金焱、柳如丝、洛星河也郑重行礼。
老妪摆摆手,转身,与两名同伴无声无息地退回黑暗,很快消失不见。
叶凡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率先踏上向下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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