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西瓜摊刚支起,阿宝就搬回最沙最甜的那个;
-秋天苹果入库,七七把最大最红的一层单独码进纸箱;
-冬天柑橘上市,阿轩骑着小摩托,把金灿灿的一袋直接放到大义哥热炕头。
年复一年,街里街坊常能看见——大义哥蹲在门口,捧一把五颜六色、带着水珠儿的果子,啃得汁水横流。他见人就咧嘴笑:
“看没看见?这就是俺家七七‘买些水果’的阵势!甜不甜?甜到心里头喽!”
大义哥的女儿小名果果,比阿宝小四岁,机灵得像只刚出窝的麻雀。那年果果考上县里的重点初中,学校离家远,大义哥又正好要去外地工地管材料,没法天天接送。七七一听,直接把事揽过来:
“果果的吃住我包了!大义哥你放心去挣钱,孩子交给我,保证饿不着、冻不着、成绩掉不了。”
当天夜里,七七就把果果的被子、脸盆、换洗衣服整整齐齐码进纸箱,第二天天不亮,拉着阿宝一起送小姑娘去报到。从镇到县,四十里班车,七七怕果果头晕,特意买了两包话梅、一盒苏打饼干,还灌了凉白开装在洗净的果汁瓶里。车一拐上盘山道,她就每隔十分钟递一次吃的,像喂一只刚离巢的雏鸟:
“先含颗话梅,不恶心了再啃小口饼干,别一下子喝水,省得吐。”
到了学校,七七跑前跑后,替果果铺床、挂帐子、排队充饭卡。办完手续,她又把小姑娘拉到小卖部,指着玻璃柜说:
“挑!今天七七妈请客,以后每周末你来,咱都加一次餐。”
果果怯生生地点了包五毛钱的辣条,七七笑她“太省”,顺手又拿了两盒牛奶、一袋面包、一包水果糖,硬塞满她的帆布包。回去的路上,小姑娘抱着零食,眼睛亮得像星星:
“七七阿姨,你比我亲妈还细心。”
三年初中,果果的周末成了七七家的“节日”。
-春天,七七提前一晚蒸好槐花糕,温在锅里,等果果下车就能吃热的;
-夏天,她煮一大壶绿豆甘草水,灌进保温杯,给果果带到学校降暑;
-秋天,新花生一收,七七连夜加盐焖好,冷却装袋,让果果拿去分给室友;
-冬天,她熬红糖姜枣膏,一小瓶一小瓶地装,嘱咐果果早晚各冲一勺,手脚就不冷。
果果也懂事,每次回来,必把空瓶空袋洗净攒着,顺路给阿宝带回学校要用的草稿纸、给阿轩捎回物流单打印版,还给七七偷偷塞一张“免做家务券”——那是她用省下的零花钱印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可抵洗碗五次、扫院子三次”。
一晃果果考上市里高中,学费贵了不少。大义哥工地上回款慢,手头紧,愁得蹲在门槛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七七知道后,当晚把家里刚卖玉米的三千块全取出来,用红塑料袋包好,塞进大义哥手里:
“先给果果交学费,别误了报名。孩子成绩好,不能让她为钱犯难。”
大义哥喉结滚动半天,只挤出一句:“回头哥给你买水果……”
七七扑哧笑出声:“行,等果果大学毕业,给我买筐榴莲就行!”
高考那年,果果被北京一所重点大学录取。升学宴上,小姑娘端着饮料走到七七面前,当着满院子乡亲,“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七七妈,这些年没有你,我读不完书。以后无论我在哪儿,你都是我第二个妈。”
她掏出自己打工买的一条红围巾,亲手给七七围上,又拿出奖学金证书,第一页的“致谢”里赫然写着:
“感谢我的七七妈妈,你用水果、话梅、牛奶和毫无保留的爱,替我撑起了一条走出大山的路。”
那天,大义哥坐在主位,笑得眼角全是褶子,手里拎着一筐金灿灿的芒果,朝七七晃:
“妹子,哥兑现承诺了——水果!甜的!管够!”
七七抱着围巾,眼泪把妆冲出一道道沟,却笑得比谁都灿烂。果园里的风掠过,她仿佛又听见当年那句带着工地尘土味的大白话:
“真想谢——哪天上街给我带兜水果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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