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厅内,空气凝结得如同陈年松脂,水晶吊灯的光芒洒在镀金装饰与琥珀墙板上,本该辉煌璀璨,此刻却异常沉重,仿佛光线本身也在无形的压力下弯曲变形。
首席之上,幼小的“保罗”挺直了过于单薄的背脊,发出一声与其年龄极不相符,近乎金属摩擦般的冷哼,过于明亮的眼睛越过长桌,先是落在对面主位的卡尔·彼得身上。
名义上的“父亲”头颅低垂,呼吸粗重浑浊,脸颊泛着不健康的酡红,显然早已在谈判的冗长与酒精的双重作用下,沉入昏聩。
目光没有丝毫停留,掠过无用的躯壳,最终定格在立如雕塑的阿列克谢身上,保罗嘴唇勾起一个与纯真毫不相干的弧度,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死寂的大厅,带着令人不适,仿佛来自腐朽地窖的寒意。
悬挂在头顶上方的巨大吊灯,精雕细琢的水晶坠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投射在墙板上的光斑也随之诡异波动扭曲,如同水下的倒影,被看不见的暗流搅动。
小手随意拍了拍座椅扶手镶嵌的巨大琥珀块,包裹着远古昆虫遗骸的树脂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小的气泡骤然破裂,湮灭,保罗以施舍般的姿态,对着卡尔·彼得的方向,实则话语的锋芒直指阿列克谢说道。
“如果你们的诚意仅限于这种拼凑出来,毫无根基的把戏,不如趁早自己断了‘借来’的手脚,缩回角落里去,我或许还能看在‘父子’这层情面上,给他留一处能苟延残喘的栖身之所。”
“保罗殿下。”布洛克多夫的脸上,肌肉纹丝未动,朝着首席方向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躬身礼。
弯腰的瞬间,眼角余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身旁落座的几位沙俄高级将领,直起身时,嘴角牵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冰冷弧度。
“您推崇的强健自身,自然值得赞赏,然而,能够辨识资源的真正价值,并善于将其整合为得力的‘工具’,方为驾驭时局的高明之道,无论那‘工具’是精良的器械,是丰饶的土地,还是,忠诚可靠的力量。”
布洛克多夫的声音平稳如镜湖,听不出丝毫波澜,微微拖长了尾音,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自己整洁无瑕的礼服袖口。
“放肆!”首席上骤然爆发出尖锐的童声咆哮,保罗小小的身体猛地前倾,怒火仿佛实质的烈焰在周身升腾,瞳孔锁定布洛克多夫,眼神足以刺穿骨髓:
“你算什么?!一个跑腿的侍从?也配在我面前谈论驾驭?!”“保罗”的视线陡然一转,如同淬毒的钩子,钉在了卡尔·彼得座椅斜后方,试图将自己缩进阴影中的沃龙佐娃。
身怀六甲的第一夫人面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护住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身体因巨大的恐惧而筛糠般颤抖,下意识收紧手臂的动作中,宽大裙袍覆盖下的腹部轮廓,似乎产生了一阵极其短暂的剧烈凸起与翻滚,如同内部有东西在猛烈撞击囚笼,旋即又归于沉寂。
“想要获得与我平视的资格?至少要等到我那位‘姐妹’,成功挣脱温暖的襁褓,真正睁开双眼,看清这个世界残酷的本质吧?”保罗的目光粘在沃龙佐娃的肚子上,脸上的暴怒瞬间被混合了洞悉,怜悯和极度恶毒的讥讽所取代。
声音压低,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游弋,发出一串令人头皮发麻,细碎而空洞的笑声,像骨节在摩擦,歪着头,孩童的脸上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微笑。
“但是‘她’,还来得及睁开眼睛吗?”
轻声细语如同诅咒,沃龙佐娃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护住肚子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白,脚下昂贵的地毯上,似乎有几根微小的绒毛,被看不见的力量悄然绞断。
“保罗殿下。”就在紧绷的弦即将崩断,无形的风暴即将席卷整个大厅的千钧一发,一个声音响起,温和得如同天鹅绒拂过刀锋,一直如同守护石像般,静立于大门的阿列克谢终于缓缓转过身。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宫廷熏陶出的极致优雅,脸上甚至还维持着无可挑剔,谦逊得体的微笑,然而当目光最终投向首席上的小小身影时,一切表面的平静骤然剥落。
前一秒还如同平静古井般的眼眸,此刻深处却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没有嘶吼,没有咆哮,但骤然凝聚,纯粹到令人骨髓冻结的癫狂杀意,仿佛瞬间抽空了周围所有的空气。
大厅角落里,几盆用于点缀,正值花期的金雀花,鲜嫩的花瓣在无人触碰的状况下,一片接着一片,悄无声息地枯萎,蜷曲,焦黑,最终化作细碎的尘埃簌簌落下。
脚下的琥珀地面深处,似乎传来了极其遥远,根系疯狂扭动钻探的沙沙声,带着源自亘古的饥渴。
脸上完美的贵族式笑容丝毫未变,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移动,但阿列克谢眼睛里的风暴,却足以让任何直视者灵魂崩解,声音依旧低沉悦耳,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霜的铅块。
“伊万·舒瓦洛夫伯爵,虽然偶尔鲁莽,行事欠妥,但至少还算知晓分寸,懂得维护我们所默许的游戏规则。”阿列克谢微微向前倾身,动作优雅依旧,目光却死死锁住保罗,眼神仿佛在丈量对方灵魂的脆弱程度。
“您贵为‘帝国皇储’,承载着诸般期许,难道想要让这场关系到世界格局,走向伟大的游戏,彻底失去赖以维系的微妙平衡吗?”阿列克谢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重压,如同命运轮盘转动前最后的停顿。
整个琥珀厅的光线猛地一暗,不仅仅是吊灯,连四周墙壁上镶嵌的琥珀块,其内蕴藏的光芒仿佛都被瞬间吸走了一瞬,大厅陷入令人窒息的短暂黄昏般的死寂。
无形的压力让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不再仅仅是继承人之争或外交谈判,而是行走在深渊边缘的警告,是黑暗中即将失控的恐怖序曲。
“嘶——”
一声绵长浑浊的吸气声,如同深潭底部的暗流涌动,突兀切入了琥珀厅内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赤塔虹仿佛对眼前即将爆发的风暴浑然不觉,枯瘦的手指稳稳捏着雕工古朴的玉质烟斗。
深褐色的烟丝在斗钵里明明暗暗,随着深深吸入,燃起一片暗红,烟斗杆上缠绕的青铜蟠螭纹路,在光线下流转着幽光。
“呼……”
灰白浓厚的烟雾从唇齿间缓缓溢出,带着混合草药与陈年木料焚烧的气息,烟雾并不消散,反而如有生命般在停滞的空气里氤氲,无声无息吞噬着阿列克谢引发的黑暗压力,也盖过了保罗周身带着硫磺味的躁动硝烟。
水晶吊灯的光芒穿透烟雾,投射下朦胧而扭曲的光晕,将整个大厅笼罩在半梦半醒的静谧里,赤塔虹布满皱纹的眼皮微微抬起,浑浊却深不见底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奇异安抚了空气里最尖锐的弦音。
“我看这场和谈,怕是要耗上好些时日,贵国似乎尚未敲定这份合约的最终心意。”赤塔虹的烟斗,轻轻点了点坐着昏睡的卡尔·彼得,再次深深吸了一口烟,让烟雾在肺腑间流转,然后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他饱经风霜的脸庞更显深邃莫测,
“不如今日的会议暂且到此为止,让远道而来的普鲁士先生们,也好生休憩一番。”赤塔虹的目光最终落回阿列克谢和首席上的保罗,微微颔首,”“诸位阁下也趁着这间隙,再好好思量一番,这份关乎千万生灵,牵扯诸多目光的和约,究竟该怎么落笔签下,才算稳妥。”
“哈?!”一声尖锐扭曲的童音,如同玻璃碎片般划破了烟雾带来的虚假平静,高踞首席的“保罗”,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幼兽,猛地踩上丝绒座椅,整个人站在了椅子上。
小小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不属于孩童的猩红眼眸,死死钉在烟雾缭绕中的赤塔虹身上,之前对沃龙佐娃的杀意,此刻尽数转为一种被冒犯的狂怒。
“你算个什么老东西?!”“保罗”尖声咆哮,细嫩的手掌狠狠拍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砰”一声,头顶上方巨大的水晶吊灯,所有悬挂的棱柱同时发出频率极高却刺耳的嗡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玻璃在共振尖叫,灯光在脸上投下疯狂跳跃的光影。
“让你像个吉祥物一样坐在这里,已经是看在那点东方情调的面子了!你还竟敢打断谈判?!”“保罗”几乎是嘶吼着,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
“这份合约必须今天!就在此刻签下!沙俄的命运由我主宰!轮不到你来安排!”“保罗”的声音带着非人的尖啸尾音,震得离他最近的几个侍从面色苍白,耳膜刺痛。
“保罗殿下!”亚历山大·舒瓦洛夫脸色煞白,额角冷汗涔涔,再也顾不得许多,疾步上前试图阻拦,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某种深埋的恐惧而发颤,“请您冷静!这位是周朝钦命的大使赤塔虹先生!他代表着——”
“滚开!”
“保罗”看也不看,反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巨力凭空而生,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击打,却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斥力,狠狠撞在亚历山大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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