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彬本来想留下的,但是安纪宇看着他道:“去吧,我一会儿就去找你。”或许现在让他们爷孙两自己谈谈更好,赵彬不觉得安老爷会对安纪宇动用“不给吃喝”那一套。看得出来,安老爷很疼安纪宇。刚才,安老爷在训斥保安不给力的时候,同时也泄露出担心的神色,看到孙子真的没事,他才骂他们饭桶。赵彬跟着眼镜男走出房间,又开始在走廊、天井、屋苑中间兜来转去。这里难道是迷宫吗?眼睛男突然停住:“到了。”赵彬走进去,顿时看呆眼,指着那些个碗口粗的木头栏杆道:“牢房?”“嗯,以前留下的。”眼镜男道,“毕竟是一百多年的老宅子了。”“这里是安家的祖屋吗?”赵彬问道。“不,只是因为老爷想离少爷近一点,所以才买下这里,重新翻修的。”眼镜男打开其中一间。这里共有三间牢房。三面是刷白的围墙,面向走廊的是木栅栏,方便看管。“难怪这里的人这么少。”赵彬终于说出了内心的困惑,一个居住许久的大家族怎么可能就这么些人。“我去给你拿些吃的,”眼镜男道,“老爷有让厨房准备了米粥。”“这算是抽了一顿鞭子再给颗糖吃?”赵彬走进去,里面只有一块光秃秃的水泥地,但他不嫌弃,直接坐下来道,“安老爷打算关我多久?”“本来是看你的态度,现在既然你不肯和少爷分手,那只有再试试少爷那边了。”眼镜男道,“少爷刚出生三天,老爷就把他带到身边抚养,直到少爷五岁那年……”赵彬忽然觉得这眼镜男不坏,他一直在给自己透露消息,虽然一开始有些凶神恶煞的。“五岁那年,”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眼镜框,“少爷病了。”“病了?怎么回事?要紧么?”尽管是安纪宇五岁时的事情,赵彬一听仍旧紧张起来。“好像是压力值到了临界点,导致儿童抑郁症,当初似乎是这样诊断的。”“什么?”这个爷爷到底给了安纪宇怎样的压力,才让他年纪小小就有了抑郁症?“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眼镜男道,“我来这里工作时,少爷刚好离开,回去他父母身边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赵彬隔着木栅栏问道。“我在读研究生时谈过一个女朋友,我很想去她的城市生活和工作,但是老爷一发话,我连挣扎都没有,直接就放弃了。因为我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更别说我的学费还是老爷给的,所以我迟早都会向老爷妥协。既然如此,何不趁早放弃。”眼镜男苦涩一笑,“我以为我会忘记她的,但原来不会,不管我现在拥有多成功的事业,我都忘不了她……而她早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那种曾经拥有过,但永远不能再回头的感觉,只有过来人才懂,”眼镜男颇为感慨道,“说真的,我很羡慕你的冲劲,不管你和少爷最后成不成功,你都至少敢向老爷说一声‘不’,你难道一点都不怕老爷吗?他那么有权有势……”“我不是不怕安老爷,也不是不了解安家的权势,”赵彬老实道,“只是我的心里有更害怕的东西。”“是什么?”“和安纪宇分手。”赵彬坦言道,“只要想着分手,再也见不到他,就觉得浑身发凉,胸口都疼得不敢大口喘气。这样一比较,安老爷在我心里只是比较‘凶残’而已,因为只有和安纪宇分手这件事才能真正地伤到我。”“那你还留少爷和老爷单独谈话?”眼镜男道,“虽然抑郁症是小时候的事,但万一少爷又……不舒服,老爷就更不会同意了。”“眼镜大哥。”赵彬叫道,“我要早点知道这件事,就不会跟你出来了。”赵彬也是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比起他在安老爷面前说的话,或许安纪宇更有分量,所以才暂且离开的。“眼镜……”眼镜男一愣,忽然明白过来道,“我叫陈玮,刚才沏茶的女子叫陈虹,我们是兄妹。她嫁的是安老爷的次子。”“那你也是安家的亲戚。”“不怕实话告诉你,绑架恐吓什么的,不是我们家的作风。”陈伟无奈道,“就连那些喷雾都是保安平时备着防贼用的,老爷不顾面子弄出‘绑架’的事来,是想彻底断了你对安纪宇的念想。”“我想去见安纪宇,我不放心……”赵彬现在坐不住了,刚站起身,就看到安纪宇站在牢房的门口。他的手里还端着一个木餐盘,上面放着粥、牛奶和包子。“少爷,”陈玮看到安纪宇,不禁问,“怎么是您送来的,王婶呢?”“我是在半道碰她的,就拿过来了。”安纪宇走进来,“麻烦给开下门。”“牢门没锁。”陈玮道,“我知道您会来。”赵彬看着陈玮明明年纪比安纪宇大不少,却一口一个“您”,可见这个家有着一套严苛的规矩。加上这背景是古旧的牢房,赵彬那一瞬间都以为自己穿越到民国年代。说起来,方书尧家就已经很“资产阶级”派头了,这里更有富商大贾、豪门乡绅之感……“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安纪宇走进牢房,微笑着问赵彬,“还是饿晕头了?”“你能先把吃的放一边吗?”赵彬问。“嗯?”安纪宇虽然疑惑,但还是弯腰把托盘放在地上了。赵彬伸手就抱住安纪宇。“彬彬?”陈玮看到这一幕,很识趣地出去了。“这里给我的感觉都太不真实了。”赵彬埋首在安纪宇的胸前,“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怕你是我想象出来的……”“傻瓜,我刚不是吻过你。”安纪宇语气轻松,心里可心疼坏了,赵彬会如此不安,和这两天的遭遇分不开。“安纪宇,”赵彬忽然抬头道,“我不管你是大明星,还是这个大家族的少爷,对我来说,你只是安纪宇,你懂吗?”“彬彬……”安纪宇怎么不懂,他低头亲吻赵彬的脸颊,“我懂,我是你的。”赵彬这才松开手,脸孔微红着坐下来:“我快饿死了。”“爷爷也真是的,怎么想出这种招数,明明平时都叫我们要守规矩。”安纪宇赶忙端起餐盘,给赵彬拿吃的。赵彬端着安纪宇递过来的一大碗稀软的白米粥,大口喝起来。“他这是兵行险着……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和你爷爷谈完了?”赵彬问道,白米粥下肚,力气立刻恢复不少。脑袋也更清楚了。“没谈成。”安纪宇叹气道,“爷爷说,这么多孙辈里,他最疼我,不仅仅因为我是嫡孙,而是因为他最喜欢我。我就回答,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欺负我最喜欢的人?难道不该是爱屋及乌吗?”“你爷爷……”赵彬等着后续。“当时就气得不想理我,让我过来自行反省。”安纪宇给赵彬拿包子,“不就是关禁闭么。”“什么叫‘不就是’,你以前关过?”赵彬拿过包子啃了一口,还是鲜肉馅儿的,很香。“关过。”安纪宇一笑道,“小时候没少被爷爷关进小黑屋反省自身,无非就是毛笔字写歪了一点……”“关小黑屋?”赵彬放下包子,虽然安纪宇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他根本笑不出来,“所以你生病了?”“嗯?”安纪宇看着赵彬那忧心忡忡的样子,明白过来,“你知道了,我有过抑郁症……”“嗯,是陈玮大哥告诉我的。”赵彬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说吗?”“其实也没什么,我爷爷想要效仿他爷爷当年教导他的那一套,就是严苛教育接班人,就把我领到老宅去教养了。”安纪宇盘腿坐着,眼睛是看着水泥地的,大概是不想眼里泄露出一点点的动摇,让赵彬担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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