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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娆用颤抖的手指接过奏疏，一点一点地打开，像是里面藏了什么她不敢面对的东西。雪白的纸张上是工整磅礴的隶书，是她从小便熟悉的字迹。为了博取父亲的欢心，她还曾经下苦功临摹过，希望自己也能写出那样一笔好字。可是如今，依然是这样的字迹，却在历数她的罪状，却将她推向了绝路。何其荒谬。她的视线仿佛被粘住了一般，一遍遍地看着那让她绝望的话语，手也抖得越来越厉害。&ldo;呵……&rdo;清泠泠的笑声响起，她一把将奏疏扔回给商霖，笑问，&ldo;你专程前来便是为了这个？看到我这个样子，心里可痛快了？&rdo;&ldo;还好。&rdo;商霖道，&ldo;我虽然很讨厌你，但也觉得大司马对你太过无情了。到底是父女，怎能这般狠绝？&rdo;说到这里忽然苦笑一声，&ldo;其实我又比你好得到哪里去呢？我父皇但凡稍微怜惜我一些，也不会舍得我去国离乡、嫁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rdo;&ldo;世间无情的父亲这么多，偏偏我们身为女儿，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他们拿捏。&rdo;商霖语气颓丧，心灰意冷一般。霍子娆冷笑一声，&ldo;那是你没用。&rdo;&ldo;你有用？&rdo;商霖反问，&ldo;你若是有用，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rdo;霍子娆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玉手揪住裙子的边缘，越攥越紧，仿佛在拼尽全力克制着什么。&ldo;其实你早该明白。大司马志在大位，陛下在他的计划里是最后一块绊脚石，迟早会被除掉。明明是这样的情况，他却还是送了你进宫，若有朝一日他心愿得偿，陛下死了，你一个服侍过前朝皇帝的女人能有什么好的下场？&rdo;商霖言辞犀利，&ldo;从一开始，他就给你选了一条不归路。&rdo;&ldo;你知道些什么！&rdo;霍子娆忽然发怒，&ldo;他答应过我的，如果他当上皇帝，我就是公主。他会把秦川三千里沃土赐给我当封地，到那时，就再也没人能管着我了。他答应过的……&rdo;说到到最后隐有哭腔。商霖没料到霍弘和霍子娆还有这么一个约定，意外之下立刻改变战略，&ldo;那只是他骗你替他卖命的借口而已。他若真的在意你这个女儿，这份奏疏又是怎么回事？&rdo;霍子娆忍无可忍，&ldo;你跟我说这些，究竟想做什么！&rdo;商霖轻吸口气，放缓了语气，&ldo;我是觉得，既然我们都是被辜负了的女儿，自然应该让我们的父亲知道，我们不是任由他们利用完了就抛弃的棋子。他们这样对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rdo;霍子娆冷冷地看着她，嘲讽地笑了，&ldo;原来，你是来跟我套话的。想让我告诉你父亲的秘密，你再拿着这个去对付他么？我可没那么傻。&rdo;&ldo;想不到妹妹你到这个时候对大司马还是一片孝心啊。&rdo;商霖道，&ldo;可你对他这么孝顺，他在乎吗？我记得你家中还有几个嫡姐和庶妹吧？你豁出了自己的性命去帮父亲办事，你的姐妹们却好好的嫁人生子、安享富贵，他朝大司马登极，她们更是贵为公主。可那时候你呢？无非是乱葬岗上的白骨一堆，唯有冷月清风作伴，何其凄凉……&rdo;&ldo;够了！&rdo;霍子娆目眦欲裂，&ldo;你以为你这么说了，我就会被你蛊惑、然后由着你摆布么？&rdo;&ldo;你错了，我从来没想摆布你。&rdo;商霖缓声道，&ldo;摆布你的一直是你的亲生父亲，而我给你的，正是拒绝这种摆布的机会。&rdo;四目相对，商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ldo;怎么能让欺骗了我们的人称心如意呢？就算是死，也要咬下他一块ròu再去死。&ldo;你说对么？&rdo;霍子娆羽睫轻颤，黑玉琉璃一般的瞳仁里闪过一道光芒，仿佛痛恨，又仿佛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孤绝。商霖离开惠安宫的时候传旨的宦官已经到了。她立在院子里，回头看一门之隔的霍子娆。一身白衣、面容清冷，她的身上再没有往日的娇艳和明丽，唯有那股倨傲一如当初。宦官端着黑漆檀木螺纹的托盘进去，上面的酒觥里是送她上路的毒酒。霍子娆盯着看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端起来，然后放在鼻下嗅了嗅。那架势，仿佛这不是鸩酒，而是皇帝赐给她的美酒，需要仔细品味。&ldo;公主，这种事情还是别看了，免得血光冲撞了您。&rdo;入画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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