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大娘子和褚先生已分居许久,褚大娘子跋扈,自己霸占了正房,把褚先生撵到厢房去住。她生怕褚先生在她睡着了偷偷进来,将门反锁了,把那两千两银票在卧房里各个地方都藏过一遍,最后终于定下主意,塞在书架里的一个摆设花盆里头。陈葛在窗外挑破了窗纸看着,觉得实在好笑。
从正房走出来,经过中院,陈葛听到厢房里褚先生低低说着什么。
他最爱听人壁角,于是凑到窗边,顺着开着缝的窗扇,望见里头褚先生背对他坐着,软语呢喃地说:
“绛珠,你再忍忍,很快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褚先生面前分明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人在房中!
陈葛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赫然看见褚先生对面坐着个绛紫衣裙的美貌女子,眼眸莹亮低垂,似有泪光
“褚郎!”
女子柔柔唤了声。
她身姿婀娜,双肩十分削薄,身影甚至有些透明之感。陈葛一下子觉得十分眼熟,却不知在哪见过。
女子若有所感,眸子蓦地和陈葛对了一对。陈葛一惊后退,碰到窗格发出细碎声响。
褚先生闻声而起,那女子立时油灯芯尽一样如烟散入无端,消失了。
说到这里,陈葛双肩一颤,打了个哆嗦。
严衍皱眉深思。
天生万物,各有异能,其异能多半与原身有关。比如陈葛的异能是媚术,于拳脚功夫擅长些,却并不精妙。世间“老五”多种多样,还没听过哪一种是能随意隐形现形的。
“你可听过避役么?”
严衍道。
闻桑懵然摇头。
“十二时虫,一名避役,生人家篱壁、树木间,大小如指,状同守宫,而脑上连背有肉鬣如冠幘,长颈长足,身青色,大者长尺许,尾与身等,嚙人不可疗[《本草纲目》]。避役善变色,能与所在融为一体,如化入无形。”
闻桑一脸崇拜地望着他,心道,师伯真是博学。
“这么说来,是个避役精?”
严衍摇头:“我只是猜想。”
闻桑:“……”
严衍转向陈葛:“你可能将她的模样画出来?”
陈葛忙不迭地点头。
闻桑收了打魂鞭,解开无定乾坤网,将陈葛拎起来。陈葛在书案上翻找了半天,找出纸笔,画了个雏形出来。无奈他画技实在太差,画成个口歪眼斜的妖怪形状。闻桑夺过来看了一眼,又掏出沙包大的拳头要揍他。
陈葛抱头:“别别……我尽力了,确实画不好哇……我是个狐狸,又不是个毛笔精!”
严衍叹气:“你说,我画。”
陈葛画画不行,动嘴皮子却是强项,与严衍还算配合无间。一会儿嚷嚷:“眉毛拉长一些,嘴唇饱满些。”
一会儿又道:“眼睛大一些,下巴尖一些。”
严衍画着画着,忽然顿住,放下了笔。
闻桑与陈葛一左一右伸头过来看那画像。
陈葛先叫起来:“对,就是她!简直一模一样!”
闻桑挠了挠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对啊对啊,我也觉得很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严衍端详着手中画像,有些无语。
画中的女子明眸皓齿,竟与长孙春花有七八分像。
春花一大早便派了罗子言去府衙提人。
罗子言是汴陵排名第一的讼师,天生一副讼师像,弯钩鼻,薄尖嘴,两只浑圆的眼睛,时常拎一把无字纸扇,不阴不阳地扇着。他是长孙家的喉舌,许多生意契约都由他拟定,商场上的官司有他一张锦绣妙口,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更何况,他和知府曲廉还是幼时私塾的同窗。
春花将案情与他简单说了,他拍着胸脯打包票,午膳前定将长孙石渠带回来。
谁知才不过半个时辰,罗子言便灰头土脸地铩羽而归,不仅没有带回长孙石渠,反而带了个不速之客回来。
春花望着书房里好整以暇站着的人,实在是头痛欲裂。
“闻捕快,又有何贵干啊?”
闻桑冲她抱拳一礼:“春花老板,有个小忙,想请你帮上一帮。”
春花瞥了罗子言一眼,见他战战兢兢,不敢与她对视。他向来牙尖嘴利,字字刁钻飞快,偏偏曾经在闻桑手上犯过事,被他打了十几板子,幸好春花替他交了三倍罚金充库,才将他捞出来。从此他见着闻桑便像没嘴的葫芦,只剩瑟瑟发抖。
不由得更加不耐,瞪着闻桑道:“闻捕快这是上门打秋风来了?若要帮忙,先放了我哥哥。”
闻桑轻咳一声:“案子还未审结,不能放人。”
“福喜客栈的伙计与褚家门口的馄饨摊主都能证明,我大哥当时刚到褚家,此前并无作案时间,依律已可排除嫌疑,该当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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