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弃托着胳膊摸着下巴,道:&ldo;如夫人死状恐怖,不比寻常。&rdo;
叶刑司赞同点头,与雷刹道:&ldo;副帅,事出有因,凶犯进宅不外乎财、色、仇三样。为财,李府未曾丢失财物;若说为色,如夫人所育一女都已出嫁,早非青春;若说为仇,李府上下都道如夫人深居内宅,性子平和,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有出门也不过上山礼佛,身边仆环婢绕,不曾与人有过争端。&rdo;
&ldo;叶十一,那女娘生得如何?&rdo;单什瓮声瓮气地问,看了看雷刹、叶刑司翻翻怪眼,&ldo;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知晓什么?不当青春又怎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老单看如夫人与人有私才招为的杀身大祸,不然,她那脸,怎被切得稀烂?&rdo;
叶刑司嫌他粗俗,皱紧长眉,迟疑片刻才与雷刹道:&ldo;如夫人生前确有姿色,是否与人有私,不得而知。&rdo;
雷刹想了想:&ldo;此案颇多异处,李府上下语焉不详,又多隐瞒,闹不闹鬼另说,心中怕是藏鬼。闹鬼也罢,命案也罢,都自老夫人去世之后起。李侍郎孝名在外,连圣上都有了表彰,李夫人亦有贤名佳话,李侍郎之子听闻聪敏好学,现跟着名师松涛山人读书。空穴无风未必无因,这样人有却有闹鬼之说,倒是讽刺。&rdo;
叶刑司与单什二人略有所思,阿弃则是连连点头,道:&ldo;义父曾道:名声越好之人,私下反污浊不堪。都说李侍郎侍母极孝,恨不得涤亲溺器、卧冰求鲤,结果老娘刚死就闹出事来,问他支支吾吾的,一会道贼人扮作小厮潜进宅中害他妾婢的性命,一会又道假小厮曾扰乱他娘的灵堂,他家养的护院健奴莫非都是死人?&rdo;
雷刹道:&ldo;李老夫人是续弦,并非李侍郎生母。&rdo;
阿弃吃惊:&ldo;不是说李侍郎侍母极孝,恨不得涤亲溺器、卧冰求鲤,圣人都有表彰。二人竟无血脉亲缘?&rdo;
雷刹淡声道:&ldo;究竟如何,己心才知。&rdo;
几人正说话,一个小吏进来,面色古怪,揖礼道:&ldo;副帅,有一女娘声称自己是仵作行人,拿了徐帅荐书来应差。&rdo;
雷刹再沉静也怔了怔:&ldo;女子?许是请的坐婆。&rdo;
小吏道:&ldo;回副帅,并非坐婆,说的是仵作。&rdo;
雷刹听他言之凿凿挥手叫请人,等打了照面,整张脸都黑了下来,上下扫了来人一眼:&ldo;是你?怕不是来招摇撞骗?&rdo;
这替差的女仵作乌发红衣,浓妆艳抹,衣饰风流放浪,红裙遍绣牡丹,露着雪白的肩颈,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直引得一干差役低首偷看,不似仵作倒倒似花娘。
正是昨日见过一面,行迹可疑的风寄娘。
风寄娘冲着雷刹姬嫣然一笑,屈膝一福,拖着九转十八弯的调子道:&ldo;原是郎君呀!&rdo;
第4章九命猫(三)
&ldo;归叶寺风寄娘?&rdo;雷刹冷眼相对,双眸满是怀疑,不知这行止放荡的女子怎识得徐帅,&ldo;你一个女子,怎又寄住在寺庙?&rdo;
不待风寄娘回他,转身对叶刑司道:&ldo;十一郎,比对她户籍所录。&rdo;
叶刑司翻了籍册回道:&ldo;籍册记她入的仵作行,无父无母,寄住在城外悲佛山归叶寺,样貌记她左耳耳垂有红痣……&rdo;
雷刹还要问,风寄娘已上前一步,将耳边碎发别于耳后,侧过脸,柔声笑问:&ldo;副帅可要瞧个仔细?&rdo;
雷刹板着脸斥道:&ldo;简直不知所谓,你十指纤纤,哪有半分操持贱业辛劳模样?&rdo;
单什在旁瞧得有趣,抱着自己的臭脚哈哈大笑,被叶刑司横了一眼,这才悻悻收声。
风寄娘却不生气,又施一礼:&ldo;郎君对奴家心中存疑,也就罢了,莫非连徐帅也不信?&rdo;
雷刹哑口无言,他自不会去疑徐知命之令,收好荐书摁下心中不喜吩咐差役理出一间屋子,令单什仍旧守在城门拿着画影缉查过往可疑之人,又令叶刑司去查如夫人娘家可曾与人结怨,抬眼看了看风寄娘,道:&ldo;你随我与阿弃去趟侍郎府。&rdo;
风寄娘也不多问为何,只道:&ldo;副帅稍等片刻,侍郎府白事人家,奴家身上衣裳过于鲜艳,太过失礼,待奴家另换一身来。&rdo;
雷刹点头:&ldo;还算识趣。&rdo;
风寄娘轻轻一笑,笑里透着丝丝戏谑,似是叹惜般道:&ldo;唉,郎君实是个无趣之人。&rdo;
雷刹对她的调侃充耳不闻,倒是阿弃背过身在那偷笑。
风寄娘避入内间,不多时便换了一身玄色翻领袍,脚蹬乌合靴,头戴黑巾,腰系铁带銙,明明是英气装扮,穿到风寄娘身上偏反衬出无以言说的妖娆妩媚。
雷刹这个瞎子只看得见天不好,催促道:&ldo;天将雨,快些去侍郎府。&rdo;
风寄娘幽幽叹气:&ldo;郎君果然无趣。&rdo;
积云聚拢遮天蔽日,白昼如夜,天边隐隐几声闷雷,显又有一场雷雨。
风寄娘与雷刹、阿弃三人到了知仁坊,坊内武侯铺因雨天留人,收了兵器躲在屋中饮酒作乐,听到响动,其中一人懒洋洋探头一眼,便又缩了回去。
李府五进大宅,遍布白绸,门悬素白灯笼,凭吊的纸钱污烂在泥水中,纸马纸船潮破不堪,更添几分萧瑟。李家连着去世的老夫人,几日死了四人,更兼流言四起,一众仆役人心惶惶,门子许是久不曾好睡,白削的脸昏沉的双目,见不良人上门忙强打精神小心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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