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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第1页）

丁科无声而叹，似乎对罗飞所言颇有触动。然后他直起身看着那两株纠缠在一起的ju花，又独自沉吟了片刻后，忽然问道：&ldo;为什么你们没有人提议把另外一株ju花处理掉呢？&rdo;

&ldo;另外一株ju花长得很正常啊‐‐&rdo;曾日华立刻晃着脑袋反问道，&ldo;‐‐干嘛要处理它？长歪了的那株才是整个园子里的&lso;害群之马&rso;。&rdo;

丁科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罗飞等人：&ldo;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吧？&rdo;

众人纷纷点头，对曾日华的观点都没有什么异议。

&ldo;诸事都有因果。这两株ju花纠缠在一起，原因就是紫色的那株长歪了。而且那株ju花虽然开得旺盛，但它倾斜的枝干却与其他的ju花很不谐调，影响到了整个花园的美感。所以如果要进行修剪的话，肯定应该对这株长歪了ju花动手啊。&rdo;罗飞先是按自己的想法阐述了一番，然后又留了些余地问道，&ldo;不过丁老既然抛出这个问题，想必是另有些见解的。&rdo;

&ldo;诸事都有因果……说得不错。因为这株ju花长歪了，不仅干扰到另外一株ju花，也与花园整体的氛围格格不如，所以就该把它处理掉‐‐这个道理说起来，如同天经地义一般。&rdo;说到这里，丁科停顿了片刻，话锋忽又一转，&ldo;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株ju花为什么会长歪呢？&rdo;

众人都是一愣，对这样的问题似乎毫无准备。曾日华也挠起了脑袋：&ldo;为什么长歪？这个我可真的不知道……问问我家老爷子或许可以。&rdo;

丁科笑了笑：&ldo;不用那么麻烦‐‐这里面的原因我是知道的。花株出土之后如果往着某个倾斜的方向生长，无外乎有两种情况：第一，是由于周围其他ju花遮住了阳光，只在这个方向上留下了一丝fèng隙，所以这朵ju花出于追逐阳光的本能，就只能长成这副倾斜的样子；第二种可能则是这朵ju花的根精在泥土中受到了其他ju花根精的挤压，以至于它的枝干在出土之前就已经倾斜了，这样它长大之后，便会在地面上侵占到其他ju花的生长空间。&rdo;

&ldo;原来是这么回事。&rdo;曾日华恍然大悟般地点着头。他先是变换角度观察了会阳光照she的现状，然后又把脑袋埋在ju花根精部位仔细研究着，恨不能立刻便把泥土也挖开，一窥究竟。

罗飞听完丁科的这番讲述之后则微微垂下了头，他端起面前的茶杯，送到唇边时却又停了下来，双目紧盯着杯子里碧绿的茶水，思绪像是凝住了一般。不过他并没有太长的思考时间，因为丁科的下一个问题很快又抛了出来：&ldo;罗队长，现在对于园子里的这些ju花，又该怎样去解&lso;因果&rso;这两个字呢？&rdo;

罗飞无奈地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旁边的慕剑云等人也都明白他此刻的困扰所在。此前罗飞赞成清除那株长歪了的ju花，正是从&ldo;因果&rdo;的角度去分析的：因为那株ju花长歪了，干扰到了其他的ju花，所以该当对它进行清理。可现在看来，那ju花之所以会长歪，却又是由于其他ju花干扰在先的缘故。那么要追究最初的始作俑者，难道要把周围遮挡光鲜的ju花全都清除，或者刨开泥土；对下面纠缠的根系先作一番清理吗？

见罗飞被自己的话绕了进去，黄杰远便忍不住要帮对方解个围：&ldo;不管怎么样，从花园整体的利益来看，总还是要把那株长歪了的ju花处理掉吧？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不可能为了这一朵花，在把其他许多花儿再牵扯进来。&rdo;

&ldo;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rdo;丁科点着头，右手又搭在了那朵娇艳的紫色ju花上，&ldo;不过对于这株ju花来说，是不是很不公平？当初由于其他花儿的原因，它不得不倾斜生长；现在又嫌弃它长歪了影响到整体的利益。那么它的一生，岂不是注定了无路可走？&rdo;

众人全都沉默了。就连曾日华此刻也品出了丁科这番话语的玄机‐‐他显然已不仅仅在评论花朵，而是蕴藏着更为深刻的隐义。

就在这片沉默的气氛中。丁科的手忽然一沉，握住了那株ju花的精杆，将整株花儿连根拔了起来。他的这个动作毫无预兆，旁观者根本没有阻拦的机会。大家都是一愣，慕剑云更是忍不住叫出声来：&ldo;丁老，您……您怎么真的拔了？&rdo;

丁科&ldo;嘿&rdo;了一声：&ldo;这不是你们刚才一致认同的方案吗？&rdo;说话间，他将那株ju花轻轻扔到了地上。花朵依旧鲜艳，但在离开泥土之后，很快便已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慕剑云看着那株残花，目光中隐隐透出惋惜的感觉：&ldo;话是这么说的……可是长歪了又的确不是它的错‐‐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吗？&rdo;

&ldo;没有更好的方法。&rdo;罗飞终于再次开口，而这一次他的态度似乎更加坚定，&ldo;‐‐因为它已经长歪了，为了整体的利益，就必须把它清除。&rdo;

丁科用炯炯的目光注视着罗飞：&ldo;你说得没错。清除掉那些会妨碍集体利益的植株，这根本就是园丁工作中的守则。但无论如何，这种选择并不是在遵循&lso;因果分析&rso;的理论。如果要分析因果，那我们往往就找不到最终的答案。罗队长，你当警察也有十多年了吧？在你手上破获的案子不计其数，应该很明白我说的道理。&rdo;

罗飞心中一凛，在丁科言辞的牵引下，他的思绪飞出了小院，将触角探入到诸多过往的时空中。

那些曾经被他苦苦追寻的罪犯们一一出现在他的眼前，各自带着扭曲歪斜的人格。而当罗飞试图分析那些&ldo;人格&rdo;背后的因果时，他的脑袋却变得如涨裂般疼痛无比。叶子菲、李延晖、凌广锋、乔芸……当这些人走向黑暗歧途的时候，又是谁将那条道路铺在了他们脚下？

这些问题罗飞以前也试图思考过，但终究会以放弃而告终。这一次也一样。

&ldo;的确是找不到答案。&rdo;罗飞轻轻地叹了口气，&ldo;也许我们的行为本来就不该受&lso;因果&rso;的想法支配。我们只是在执行规则，让整体利益变得更好的规则。&rdo;

&ldo;你是在逃避这个问题……&rdo;丁科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目光再次向远处望去。他的眼角微微垂下，露出悲伤、痛苦、歉疚等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神色，然后他又轻轻地说了句：&ldo;可如果无法逃避的话，又该怎么办呢？&rdo;

罗飞心中一动：无法逃避？是了……他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片刻之后，罗飞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当丁科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的目光看向了黄杰远。

&ldo;我知道你会埋怨我‐‐&rdo;老人用苍凉的语调说道，&ldo;‐‐埋怨我当年不辞而别。可是我又能有怎样的选择？当你看到自己的儿子长成了倾斜的植株，你又怎么可能不去寻找那些导致他扭曲生长的原因？可找来找去，最终的源泉却在自己身上。&rdo;

众人知道丁科即将言及一一二血案背后的隐秘，不由得全都竖起耳朵凝神倾听。而丁科此刻又转目看向了慕剑云：&ldo;慕老师，黄杰远向我转述了你们分析案件的过程。我很佩服你在心理学方面的见解，我的儿子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rdo;

慕剑云略一点头。能受到警界传奇人物的夸奖本是件令人欣喜的事情，但她无法在这样的情境中露出笑意。

却听丁科继续往下说道：&ldo;我妻子在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了我‐‐我并不恨她，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忙着查案子，对家庭的付出实在太少，是个女人都会离开我吧？只是丁震少年时无意中撞见了我妻子和情夫亲热的画面，而这个画面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当他长大之后，他不敢和女性交往，因为他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无法表现得像个真正的男人。&rdo;

丁科的话说得有些隐讳，但罗飞等人都听明白了：因为少年时撞见母亲和别人偷情，使得丁震患上了心理性阳痿。这应该就是慕剑云所说的&ldo;隐形自卑症&rdo;的根源。

&ldo;不过这些情况我当时并不知道。&rdo;丁科幽幽地叹了一声，&ldo;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我儿子三十出头了，各方面条件都那么优秀，但一直都不找女朋友呢？嘿，我不光奇怪，而且还很着急。于是我就总是催促他，希望他尽快成家。他终于被我逼得没办法，只好……&rdo;

慕剑云轻轻打断了丁科的话：&ldo;丁老，您别说了。下面的事情我们大概都能猜到……&rdo;

罗飞也默默地点着头。有了丁科这段自述，再加上先前慕剑云对案犯的心理学描述，当年那场血案的前后过程便基本清晰了：面对父亲的压力，丁震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女人。因为心理上的隐疾，他不敢追求自己心仪的女子，而是先把目光盯在了各方面条件都很一般的受害人身上，希望能从对方那里找回男人自信的感觉。而受害人却对他进行了言语羞辱，最终酿成了惨案的发生。

丁科知道大家不愿让他再继续那段痛苦尴尬的回忆，他便沉默着接受了这番善良的用意。片刻之后，他苦笑着说道：&ldo;现在你们该明白了：真正应该为那起血案负责的人，正是我自己‐‐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隐居十年的原因。&rdo;

是的。罗飞完全体会到了丁科当时两难的情感抉择：他既然认为自己才是这场&ldo;因果&rdo;的起始点，又怎么忍心看着儿子独自承受所有的罪过？但残酷的事实又让他无法面对，他只能选择退隐，直到那段孽债彻底结束。

罗飞的思绪同时也由这一点引申了出去。等老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之后，他便又问道：&ldo;那您十八年前从警队辞职，也不仅仅是身体方面的原因吧？&rdo;

丁科看看罗飞：&ldo;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rdo;

罗飞&ldo;哦？&rdo;了一声，不太明白&ldo;对了一半&rdo;是什么样的概念。

&ldo;十八年前我辞职确实和袁志邦有些关系。&rdo;丁科道，&ldo;不过即使没有袁志邦，我也不会在刑警队继续呆太久。&rdo;

通过先前的交流，罗飞已经看出丁科是个洞察敏锐、思维极深同时又心性慈悲的老人，所以他猜测当年袁志邦堕落之后，丁科同样不忍心制裁对方，所以才会辞职。但现在看来，此事还有其他更重要的隐情。

&ldo;那就是说您本来就有了退意？&rdo;罗飞沉吟着问道，&ldo;为什么？&rdo;

丁科正色看着众人：&ldo;因为当时我已经认识到：刑警工作并没有太大的意义。&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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