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醒来后所知道的东西也不多,就只知道是被人敲晕,其余一概不知。其后巡逻的人分出两部分,一批护送温凉回贝勒府,一批在附近展开搜查。
温凉一路无话,靠着墙壁休憩。
命由天定,祸福相依。武仁虽逃走了,然这城内依旧风声鹤唳,明处的人自是想方设法离开原地,如此搜查的力度也大增。在朝堂上开始引起轩然大波的时候,遵照康熙命令的人手已然开始了全城的搜查,重点便是在那些被吐露出来的地点。
温凉回府的时候,绿意和朱宝早已等待得焦急起来,朱宝守在侧门频繁地看着门外,直到看见温凉从马车下来才算安心。他眼睁睁地看着温凉同几个官兵说了好一会话,然后才安静地走到这里。
“格格,您总算是回来了,我们都吓坏了。”朱宝激动地说道,不过没忘记压低声音,这毕竟在外头。
“出了点事。”温凉话语里透着不在意,“车夫被人打昏了,那人伪装着走了一路,到僻静处才弃车离开。”
朱宝闻言,心里一突,连忙说道,“格格您没事吧,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免得哪里落下伤处。”
温凉瞥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算了,没什么事情。回去吧。”
实际上不是没什么事情,胤禛特地派去接温凉的车夫实际上是身怀武艺的,也便是真正忠心胤禛的那批人,可不是普通的车夫。如此竟是轻而易举就被打昏,证明来者身怀武功,且对温凉没有敌意,或者说,一心只想着逃离。
胤禛下朝后便知道了这点,奈何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刚在朝堂上,胤褆和胤礽差点大吵一架,还是康熙压了下来。然后这事便交给了胤禛处理,虽太子没沾手,却是被大大赞扬了一番,此时一同出来,这笑意便显露出现。
这事没落到自个儿身上,却也没落到胤褆那家伙的手中。且胤禛是太子这边的,自然也算是他的人,这事怎么都和胤褆扯不上联系。
胤褆过得不快活,太子自然便舒服。他优雅地摸着腰间的软鞭,慢条斯理地看着黑着脸色的胤褆,“怎么着,大哥这脸色,让孤真的好担心。莫不是大哥需要好生看看太医了。”
太子难得叫胤褆一声大哥,这两字一出果真讽刺,胤褆直接甩袖离开,就连其他几个小的弟兄也不打算掺和着这乱糟糟的事情,全部都赶忙着离开了。胤禩在离开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胤禛,也满腹心事地走了。
胤禛和胤礽偕伴离开,然后便周旋在诸多事情上面,直到晚上才回到贝勒府,此时夜色有点晚了,胤禛本想把温凉叫来问问,却想到他受伤了,脚步一顿,自然地转换了方向。苏培盛小心地跟在后面,心里计较着温凉的地位,这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院子内传来清幽的响声,看起来像是半懂不懂的人在吹箫,不多时也便停下来了。胤禛还未让苏培盛上前敲门,就听到丫鬟的声音,“格格,您的伤势还是再包扎下吧,刚才您可是下水了呢。”
温凉的嗓音传来,隔着墙壁散去了不少冷意,宛若带着温和的神情,“不用,刚我已包扎过。”
“那您也别喝酒,您都受伤了。”
温凉面无表情地讨价还价,“就一杯。”他才刚开封。
胤禛莫名觉得讨酒喝的温凉有点可爱。
温凉也不客气,直接在胤禛对面落座,“贝勒爷,诚如酒馆的那个伙计,是您派人带走的吗?”
胤禛脸色不变,“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
“他们要转移了。”温凉切实说道,从种种迹象来看,若是胤禛没有防备,失手让人溜走也未可知。毕竟他手下定不会派人进入六面胡同大打草惊蛇。
而这,便是最大的漏洞!
胤禛对白莲教的事情自然上心,而且比试验作物的事情还要更加上心。毕竟后者还可以稍微缓慢点再行事,可是白莲教的事情却关乎到了大清安危。这么多年来白莲教屡败屡战,就如同烧不尽的野草,一次次重新遍及各处。
他的人早已经盯住了六面胡同,然而白莲教的人异常谨慎,虽然胤禛在温凉禀报后便当机立断带走了那个跑堂的,并迅速换掉了知道内情的大掌柜,外头的人一概不动,持续性地观察着内里的人。
果不其然,胤禛这一番操作让被跟踪的人摸不着头脑,迅速地在六面胡同换了屋子后,半年内又连续易容重新入住,令他人摸不清底细。
但六面胡同外监视的人确信定没有可疑的人从里面出来,又有诚如酒馆对面的酒楼忽然关门,半月后又重新开张并换了老板的事情发生。这些暗地里的底细都被细细追查下来,顺着脉络,胤禛终于确认这波人真的是白莲教徒!
这些人是顺着前年闹蝗灾的百姓过来的,那时最严重的数万百姓经过京城,绝大部分都灾后被遣散回去了,留有一小部分在京城放松戒备后借着各种身份混进来。
他们在城内用各种巧妙的手段收敛着信众,用潜移默化的方式来感化,最常被吸引的便是那些底层人和商户。借由商户,他们收刮了不少钱财,并通过酒楼周转。
酒楼被迫关门那次便是因为他们分赃不均后杀了酒楼老板,后两个月一直是白莲教在控制着这间酒楼。
酒楼的生意一直很好,后来又有说书先生在,更是好上加好。可酒楼关门后,又有这个假扮说书先生传道的人以防变故消失,酒楼生意一落千丈,这才是这说书先生改头换面后又不得不回去做说书的原因,白莲教需要大量的钱财,而这是他们这一次在京城所做的最后一笔。
监视的人虽不知道两个说书先生是同一人,然而他们时常监视内里的人,却是知道这定然是个贼窝,从未懈怠,在掌握了足够的讯息后,胤禛本打算在半月后便把他们一网打尽,然而现在温凉的话,却是让他一震,顿时蹙眉。
温凉从不认为他这随便一晃悠便能得到比胤禛潜伏半年的心思,只是迅速地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诉胤禛,“某特地寻了个负责六面胡同那里的中人,从仍然空房那十几处里挑选了最有可能的三处,最后找到了那个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
“是的,此人乃是先前那位说书先生假扮,虽然音容模样完全不同,但是他微妙的动作还是泄露了他的身份。在六面胡同见面时,某可确定他没有发现异样来,那时他手里提着至少三斤的猪肉,若他真的虎背熊腰尚且有可能,在某得知他真实模样后便可以确定他租住的屋内必定有至少数十人的存在。”
“某特地选定了三处屋子,分别是六面胡同最繁忙与僻静处。头间隔壁是个屠户,另一间则是在素有泼妇闻名的女人隔壁,还未走近便听到她在骂骂咧咧每天早上都觉得闹耗子,却偏生一只都抓不着,连个影儿都没瞧着。这话让某突然有了思路。”
温凉认真地说道,“或许那不是耗子,而是有人轻手轻脚在地道走动呢?”
胤禛凝神细思,对此不可置否,“你是如何想象到地道这处?”
温凉言道,“京城在明朝大肆修缮,至今至少有近两百年的时间,而皇城存在这么多年的历史,便是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地道也不一定。且某亲自查探过,六面胡同大部分的地表都异常松软,即便没有下雨雪都需要深一脚浅一脚,便是他们用数月的时间挖出了离开的通道也未可知。”
温凉的看法虽异想天开,然细细研究却不一定是错误的,胤禛站起身来在屋内背着手走来走去,步伐虽快却沉稳,没有透露出半点不耐与焦躁。半晌后,胤禛转过身来看着温凉,“若他们从通道离开,时间上以多少合适?”
“他们必定是分散行动,不然某不会那么幸运刚坐下吃茶便听到商户提及无生老母。如此说来,他们在京城内必定是分批行动,各有所属。贝勒爷所逮住的这一支,或许便是负责逃遁以及联络的人。我在离开前混入厨房,听到厨师在抱怨新的掌柜贼抠门,这手里头的钱财再过十日便连现在的水准都支撑不了。十日,最多十日,他们必定会转移,甚至逃离京城!”温凉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带半点回旋。
胤禛眼眸异彩连连,他转回书桌前看着温凉,“温凉,你欲用何证明你的猜想?”
温凉挑眉,“自然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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