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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ldo;小叔叔看得真透澈！&rdo;孙子卿说，&ldo;我就在想，安岐的这套想法，是道理之常，为啥别人做不到，他做得到，就是能够乘势的缘故。&rdo;

&ldo;再还有一点心得。这个道理，老孙，我们要好好体会，受用无穷，凡是一样生意，要久、要大，一定要大家有好处。就像安岐那样，改革盐法当中的毛病，朝廷好了，老百姓也好了，这样子再有利可图，是一举三得。朝廷当然支持你，老百姓也乐于跟你交易，真所谓立于不败之地，如何能不发达？&rdo;

朱大器谈兴大起，略不稍停又接下去说：&ldo;世界上有种人，巧取豪夺，生意只想他一个人做，饭只想他一个人吃，实在是想不穿。如果说&lso;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rso;，结局应怎样呢？天下人非把他的毛拔光不可。所以我们以后做生意，务必先要想一想，利国利民而利己，是第一等生意；利国而不害老百姓，或者利民而不违反朝廷功令，是第二等生意；虽不利国利民，也不至于害国病民，是第三等生意；自私自利是末等生意。即使不能做第一等生意，起码要巴结个第二等，第三等生意是没奈何为了养家活口，不妨做一做。至于末等生意，决不可做！&rdo;

&ldo;大学问！&rdo;黄胖一半佩服，一半恭维，翘着大拇指说了这一句；便又问道：&ldo;我倒请问，世界上那几种是末等生意。&rdo;

&ldo;喏！&rdo;刘不才往地上指一指，表示便是这艳红院：&ldo;这就是末等生意。&rdo;

&ldo;自然啰！&rdo;小桂芳嘟起嘴说：&ldo;一样都是爷娘十月怀胎生养的，为啥要吃这碗断命饭？还不是&lso;没法子&rso;三个字！我们也不是生来下贱的，也想寻个好好的人，那怕粗茶淡饭，总是个归宿，可惜人家看我们末等人，玩玩可以，从良免谈。我倒请问刘三爷，岂不是注定了一辈子要做末等生意？&rdo;

一面说，一面不断用一双凤眼睃着刘不才，语言神态都充满了幽怨。在座的人包括小王在内，都是鉴貌辨色，善于捉摸言外之意的人，听了小桂芳的话，全都明白，她曾想从良，刘不才拒而不纳，所以有此一番牢骚。

在刘不才的意向未曾明了以前，大家自然也都不便起哄点破，唯有装作不解，顾而言他，&ldo;我倒也想起一桩末等生意，&rdo;

小王说道：&ldo;卖鸦片烟，真正是末等生意！&rdo;

话说出口，不免失悔，因为说卖鸦片是末等生意，那末抽鸦片，也就是没出息。看黄胖的脸色，似乎是好那&ldo;一口&rdo;的，岂非无意中伤触了人？

这样想着，不由得以疚愧的眼色去看黄胖，这一眼却又把他看得不安了，老实说道：&ldo;王老弟，你当我&lso;有瘾&rso;是不是？我的气色犯嫌疑，实在没有！&rdo;

这一说反使小王受窘，因为自己好像冤枉了人家&ldo;有瘾&rdo;，急忙陪笑说道：&ldo;我知道你不抽鸦片。你不要多心。&rdo;

黄胖付之一笑，摸摸脸说：&ldo;也难怪你，十个有九个看我有瘾，那天在大马路&lso;一洞天&rso;吃茶，有人推销戒烟丸，硬要送我一服，不管你怎么跟他辨白，他不相信。后来我忍不住说了一句话，才把他轰走。&rdo;

&ldo;是句什么话？能把讨厌鬼轰走，我倒要听听，学个乖。&rdo;

刘不才很注意地问。

&ldo;这句话只对这个讨厌鬼有用。我说，我本来倒没有瘾，吃了你的药，反而要上瘾了。&rdo;

&ldo;此话怎讲？&rdo;

&ldo;他的戒烟丸，就是鸦片。岂非不吃不上瘾，吃了反而有瘾。&rdo;黄胖得意地说，&ldo;一句话点到要害上，那个人哑子吃馄饨，肚里有数，掉转身就走了。&rdo;

&ldo;这话恐怕不尽然。&rdo;刘不才说，&ldo;从前我药店里也卖过戒烟丸，林文忠公传下来的方子，里面原有鸦片，戒烟是用递减烟瘾的方子，鸦片不能一点不用。&rdo;

&ldo;三爷！&rdo;朱大器突然心中一动，&ldo;那个方子你还记不记得？&rdo;

&ldo;这个方子很普通的，就记不得也可以找得到。&rdo;

&ldo;那你就找一找。&rdo;朱大器说：&ldo;大年初一那天，我许了个愿，今年要多做好事，许了愿还没有机会去做，现在就从这件事上头起头，我送戒烟丸。&rdo;

&ldo;这倒真是好事。&rdo;孙子卿附议，&ldo;我也算一份。不过这件好事要请刘三叔来主持，他是内行，修合的丸药才会道地。&rdo;

于是话题转到如何监制戒烟丸，如何广为传送上头。黄胖对此兴味缺缺，而且时间也不早了，找个空隙，起身告辞。

为了让刘不才早圆好梦，主人未加挽留，但刘不才却作了后约，约黄胖第二天一早，在宝善街松风阁吃茶，殷殷叮嘱，务期必至。

等黄胖一去，小王因为住得远，也要早走，刘不才留下朱大器和孙子卿吃宵夜，神情显得相当兴奋，显然有件得意之事要谈。

&ldo;你们总看出来了，我特为约黄胖明天一早吃茶的用意，我想找他做陈世发的那票生意。&rdo;他将书画目录取了出来，摊在桌上，&ldo;我是外行。不过今天听黄胖一说，心里有数了，那批字画古书，大部分有安岐的图章，看来着实有些精品，可以大大赚他一票。&rdo;

&ldo;这就见得我做对了。&rdo;孙子卿欣然答道，&ldo;这份目录，我不让你拿出来，就是防黄胖一脚，东西要到了我们手里，就不怕他了。&rdo;

&ldo;照这样说，我明天还是不能跟黄胖谈？&rdo;

&ldo;对！&rdo;孙子卿断然决然地说，&ldo;先不要跟他谈，这跟财不露白是一样的道理。&rdo;

&ldo;那么，到底值多少钱？你我都不晓得，怎么个估计法子？&rdo;

&ldo;只有大致估一下。&rdo;孙子卿修正了他的想法，&ldo;我们挑几样东西，分开来去问价钱，举一反三，也就差不多估计得到了。&rdo;

于是孙、刘二人就着目录挑选，费了好一会才能毕事，而朱大器始终默默无一语，孙子卿不免奇怪，&ldo;小叔叔，&rdo;他问，&ldo;你怎么一直不开口？&rdo;

&ldo;我不想开口。&rdo;朱大器说，&ldo;这票生意一定有好处，古董无价，说不定有大好处。不过我不该插手。&rdo;

&ldo;咦！&rdo;孙子卿问道：&ldo;这又是什么讲究？&rdo;

&ldo;天下的生意做不尽，不该我做的不能抢。这票生意，我以为该三个人的好处，你们两位以外，还有个小王‐‐&rdo;

&ldo;啊，啊！&rdo;孙子卿被提醒了，抢着要表明：&ldo;我倒没有想到，是刘三叔和小王冒的险，应该他们两个人去做。&rdo;

&ldo;这倒也不是这么说。这票生意少不了你，第一，你要垫本钱；第二，买洋枪是你的路子。&rdo;

&ldo;对了！&rdo;刘不才接口，&ldo;老孙，你不必客气，就照朱大器的话，我们三个人来做。&rdo;

孙子卿是极漂亮的人，总以为自己是捡了现成，一力辞谢，经朱大器和刘不才苦劝方始接受。

生意互相争夺不好做，彼此客气也不好做，朱大器认为生意就是生意，宁愿先小人后君子，将各人应派的股份和义务，事前规定得清清楚楚，大家才能同心协力，尽往好的地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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