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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这车子纵然是天下最舒服的一辆，但整天整夜地闷在里面，胡铁花也快被闷得发疯了。

他本来就想找件事做。

於是他就伏在车窗上，瞪大了眼睛，去瞧那石驼，他倒要瞧瞧这人走路时怎麽能睡觉。

石驼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也始终是瞪着的，茫然瞪着远方，就好像能望见一些别人看不到的美景似的。

胡铁花时时刻刻留意他，过了一天，忽然大笑道：&ldo;好个死公鸡，原来在骗我。&rdo;

姬冰雁皱了皱眉，道：&ldo;骗你？&rdo;

胡铁花道：&ldo;他连眼睛都没有闭起来过，怎能睡觉？&rdo;

姬冰雁道：&ldo;他睡觉是不必闭眼睛的。&rdo;

胡铁花笑道：&ldo;这又是为了什麽？&rdo;

姬冰雁淡淡道：&ldo;只因他本就是个瞎子。&rdo;

胡铁花跳了起来，道：&ldo;瞎子？你说这人不但又聋又哑，而且还是个瞎子？&rdo;

姬冰雁闭着嘴，他说话是从来不说第二遍的。

胡铁花道：&ldo;难怪他眼睛看来这麽奇怪，但……但瞎子又怎能像他那样走路？我实在更想不通了。&rdo;

姬冰雁道：&ldo;他身旁的牲就是他的眼睛。&rdo;

胡铁花道：&ldo;他身旁若是没有牲口了呢？&rdo;

姬冰雁道：&ldo;那麽他就会设法叫一只来。&rdo;

胡铁花苦笑道：&ldo;你越说越玄了，说得他简直不像人，简直也像只野兽。&rdo;

姬冰雁道：&ldo;有时他根本就是只野兽，只因他自己本希望自己是只野兽他认为和野兽在一起，比和人相处容易得多。&rdo;

胡铁花默然许久，道：&ldo;那麽他为何要为你做事呢？&rdo;

姬冰雁的嘴又闭起来了，胡铁花已看出他非但不愿回答这句话，而且也不愿再讨论这件事。

谁知过了半晌，姬冰雁居然一字字答道：&ldo;那只因我救了他的性命。&rdo;

胡铁花又默然许久，叹道：&ldo;那麽，你为什麽遗要带他这样一个又聋又哑又瞎的人，再去沙漠中涉险呢？&rdo;

姬冰雁冷冷道：&ldo;只因他在沙漠上，比十个不聋不哑不瞎的人，都要有用得多。]

标题旧雨楼&iddot;古龙《楚留香系列&iddot;大沙漠》‐‐第五章　沙漠风光

古龙《楚留香系列&iddot;大沙漠》

第五章　沙漠风光

沙漠，终於到了沙漠。这里是沙漠边缘的一个小镇，站在这小镇唯一的客栈门，已可望见那无边的大沙漠。小镇上只有叁五户人家，在刺人的风沙中，度着艰辛的岁月，他们唯一珍贵之物，就是水井。

姬冰雁以比买酒更贵的价钱，买了十几大羊皮袋清水，然後又以比卖猪更便宜的价钱，将几匹已露疲态的马，卖给这小镇上的住户，却放火将那大车烧了，这是他心爱之物，他不能带走，就毁去。他绝不肯将自己心爱之物留在别人手上。

胡铁花又忍不住问道：&ldo;我懂得你为何将这大车毁了，但却不懂为何要卖马？你就算小器，总也不至於贪图这几两银子吧？&rdo;

姬冰雁道：&ldo;若将这几匹马带入沙漠，不出叁天，它们就会累死。&rdo;

胡铁花道：&ldo;那麽你为何不索性放了它们？马性识途，也许它们自己能走回家的。&rdo;

姬冰雁道：&ldo;它们一定走不回去的。&rdo;

胡铁花道：&ldo;为什麽？&rdo;

姬冰雁道：&ldo;这条路上不但盗贼横行，而且终年饥饿的人太多，若将它们放走，它们不落人盗匪手中，就难免要落人别人的肚子。&rdo;

胡铁花道：&ldo;你认为这小镇上的人会好好待它们？&rdo;

姬冰雁道：&ldo;不错，这些人节俭而善良，对於马匹也都很爱护，必定会将它们养得肥肥的。&rdo;

他嘴角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接着道：&ldo;这样，等他们将马卖出时，再能卖得好价钱，而肯花好价钱买马的人，就绝不会将马买来吃了。&rdo;

胡铁花道：&ldo;既是如此，你为何不索性将马送给他们呢？&rdo;

姬冰雁淡淡道：&ldo;人们对自己买来的东西，总会珍惜些，若是别人送的，就难免要瞧得轻了。&rdo;

胡铁花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ldo;想不到你竟会为几匹马设想得如此周到，看来你也有些变了。&rdo;

姬冰雁冷笑道：&ldo;你以为这是我的主意？&rdo;

胡铁花怔了怔，道：&ldo;不是你的主意，是谁的主意？&rdo;

这句话已用不着姬冰雁回答，因这时他已瞧见了石驼那张冷默。丑陋，像是用麻石雕成的脸。

这张如麻石雕成的脸上，此刻竟也有些哀伤之意，就彷佛在哀伤着好友的别离，而那几匹马的嘶声，也微弱得如同叹息。

现在，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都已打扮得和任何一个普通的行商客旅没有什麽两样了。

石驼却换了蒙人的装束，用一条宽大的白布，在头顶上，为的并不是遮住阳光，只是遮住面目。

至於小潘妮？他随便穿什麽，你无论将他放在那种人中，他也不会令人觉得刺眼。

他们在将近黄昏时进入沙漠。

这时太阳虽已落下，热气从沙漠里蒸发出来，仍然热得令人恨不得把身上衣裳都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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