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日,永川到山中湖去巡逻。梅雨期还没过去,富土山麓的夏天姗姗来迟。旅馆空荡荡的,露宿地也是一片凄凉。富士山被厚厚的梅雨遮住,湖面上烟雾迷蒙,连只船影都没有。
恐怕要到七月底,山中湖才能恢复夏天的生机。永川隔着巡逻车的窗子眺望湖畔的风景。尽管是看惯了的景色,伹它根据季节的转换,以及每天的时间早晚,而不断变幻着。
车子沿着往返于旧镰仓街道的138号公路,顺着湖泊南端,驰到旭丘,再从这里沿着南岸驰向湖东。位于湖泊东端的平野,是垂钓的好去处,公司的别墅和大学的集训营地都聚集在这里。沿着湖畔修的这条路,在平野向左拐,通到北岸。
当车子驶到平野跟前时,永川对开车的警官说:&ldo;停一下。&rdo;车子停下来后,他就下了车。原来路旁供着花,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来是刚供上去的,花瓣儿水灵灵的。是白色兰花和繁星点点般的一簇小白花。开车的警官也下来了,告诉他这叫&ldo;霞草&rdo;1。兰花价钱很高,这个花束供在荒凉的路旁,未免过于豪华,不大协调。
1霞草是瞿麦科的一年生草。夏季开一簇簇一厘米长的五瓣白花,远看象是一抹霞云,故名。学名是gypphilaelegas。
这里并不是频频出车祸的所在,也没有出过凶杀案的记载。
这个地方介于湖泊南岸那栉比鳞次的旅馆和东端的平野这排房屋之间,周围是桑田与荒地。
‐‐这里出过什么事呢,为什么要供花?
永川追忆着,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纳闷着,正要折回到巡逻车跟前时,一群仿佛是参加集训的大学生,由二名骑自行车的高班生伴随着跑来了。这些新生看来已疲劳不堪,脚步踉跄,高班生激励他们道:&ldo;加油儿!&rdo;
这下子永川想起了一段往事。
他向同车的警官核实了一下:
&ldo;今年春天有个受训的新职员参加马拉松长跑时死掉了,地点就是这一带吧?&rdo;
&ldo;是有这么回事。准确的地点不记得了,想必就是这一带。&rdo;
事件发生后已过了一百来天。这么说来,花儿也许是遗族供的。然而永川还是有些嘀咕,就重新审视了一下花束。只见花茎上缠着纸带,印刷着富士吉田市内的一家花店的字号。
巡逻完毕,回警察署后,立即问了问花店的人。对方回答说:
&ldo;啊,那个花束是我们受东京&lso;花精&rso;的委托供的。我们和&lso;花精&rdo;之间有联号协定。&rdo;
&ldo;花精&rdo;是一家规模巨大的花店,总店设于东京,在全国各地都有联营店。
委托富士吉田市的联营店办此事的是东京的青山店。永川又向&ldo;花精&rdo;青山店询问了一下,该店的人爽爽快快地回答说:
&ldo;这是成城的藏方家的太太向我们订的货,我们就委托富士吉田的联营店给供上了。花的品种要求以兰花和&lso;霞草&rso;为主。&rdo;
&ldo;成城的藏方&rdo;是&ldo;花精&rdo;的主顾,据说常向他们订花。永川寻思:
‐‐藏方其人准是和三桥新一有点什么关系。
永川问清了订户的姓名,旋即给三桥的遗族打了电活,询问此事。但是遗族说,他们完全不知道&ldo;藏方&rdo;这个人是谁,根本没听三桥提到过这个姓。
永川歪着头纳闷道:
‐‐毫无关系的人是不可能给三桥供上昂贵的花束的。不供在坟地上,却供在三桥倒下去的地方,似乎也有某种含义。
永川灵机一动,给三桥死时担任其教练的乘松打了个电话。他本来未抱什么期待,乘松却显示出意想不到的反应。
&ldo;我是在箱根的旅馆结识那个人的。直到三年前,我们年年夏季都在箱根见面。她的先生叫作藏方隆一郎,是在东京拥有好几栋大厦的财阀,已经去世了。&rdo;
&ldo;哦,藏大厦的所有者……他的太太和三桥新一君有什么关系呢?&rdo;
永川也听说过藏方隆一郎的名字。
&ldo;我可不知道。不过,除非是同名同姓,我认识的叫作藏方江梨子的女人是已故藏方隆一郎先生的遗孀。&rdo;
&ldo;是住在成城吗?&rdo;
&ldo;我确实听说过是在那儿。&rdo;
车祸的加害者与被害者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联系在一起了。将乘松的儿子轧死的三桥在培训班的马拉松长跑中倒了下去,而在那个地点供上花的人,曾每年夏季在箱根的度假旅馆与乘松晤面,其中有什么含义呢?而且乘松又在使三桥致死的培训班的长跑中担任教练,关系可谓错综复杂。
这当儿,永川的脑际闪过一个念头。
&ldo;每逢夏天,令郎也一道去箱根了吗?&rdo;
&ldo;当然喽。那孩子格外盼望在箱根的旅馆过暑假,等于是为了他的缘故才去的。自从孩子死了,我们再也没去过箱根,因为想起来就令人难过。&rdo;
乘松的声调变得抑郁了。
&ldo;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很对不起。我再问你一件事:藏方太太认识令郎吧?&rdo;
&ldo;当然认识喽,每年夏天都见面嘛。不但在旅馆里,还一道周游过箱根呢。藏方夫人很疼幸一,我儿子也爱接近夫人。&rdo;
打完电话后,一种揣想在永川心里胶胀开来,迅疾地形成不祥的轮廓。
三桥那辆私人小轿车急驰在夜晚的路上。深夜里,东京这条后街上,车手和人均已绝迹。车子加足的马力,就好象要把因白天车辆堵塞心里憋的那股子气一下子发泄出来似的。这时,一个黑影蓦地蹿到车前。
加害者端详了被害者的脸,感到愕然。那是加害者的熟人。但是倘若报告了,同乘这辆闯祸的车子的二人的关系,就会被追究。而两个人的关系是必须严加保密的。
二人商量后,与被害者没有任何关系的三桥便去做了替身。如果那个女人自首了,就不但会被处以轧死人后逃跑的罪,还会严重地损害她作为大财阀的继承人的信用。
丈夫的丧期刚满,竟然就和年轻情人同乘一辆车,轧死了孩子,那简直是不可救药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她所继承的大宗遗产。
相反地,三桥几乎没有可丧失的。事主方面也有责任,他又是初犯,恐怕不至于判以实刑。会不会是女人答应将他的前途包下来,而由他做替身去自首的呢?
三桥却突然死掉了。她很自然地会认为负责训练他的教练是借这个名义把他杀害的凶手。她觉得三桥是做了她的替罪羊而遇害的。
但她不能公然为他上坟。所以就在他倒下去的地点供了花。
永川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推测是对的了。但是没有任何凭据来证实它。要是直接问藏方江梨子的话,只要她说供花另有用意,你就没辙了。再问她究竟是何用意,恐怕她会断然拒绝说:无须回答。没有任何足以证明这两个人的关系的依据。
供在湖畔路旁之花,与三桥倒下去的地点凑巧挨得近而已。但此事不能成为将二者联系起来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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