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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ldo;我知道，我知道。&rdo;小张放心了，拱拱手说：&ldo;你请吧！我上岸了。&rdo;

相送出舱，孙样太亲自扶他过跳板，等踏上岸，他又拉住小张说道：&ldo;我一时还不走；住在拱宸桥，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老弟台，你还有啥吩咐？&rdo;

小张一愣，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何用意；想一想才明白，是问小张索何报酬？

&ldo;没有别的；有件事不知道能说不能说？&rdo;

&ldo;笑话！你尽管说。&rdo;

&ldo;你们帮里的各种规矩花样，好不好详舷细细讲给我听听？&rdo;小张紧接着解释：&ldo;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好奇。&rdo;

&ldo;这一层‐　&rdo;孙祥太沉吟着‐　小张装糊涂不作声；逼得他只能答允：&ldo;照规矩，这就算&lso;爬灰倒笼&rso;，不过老弟台帮我们清理门户，情形不同。这样，过两三天，我来邀你吃杯酒细谈。&rdo;

小张所以对清帮的底细了解得如此之深，就是这个缘故。然而刘不才此时所感兴趣的，却还是李小毛。

&ldo;李小毛这件事，我还没有弄明白。&rdo;刘不才问道：&ldo;那个赵正涛是什么人？&rdo;

&ldo;是孙祥太的徒弟。&rdo;

&ldo;这就不对了！既然是李小毛的同门，没有不认识的道理；怎么会去上这样子一个大当？&rdo;

&ldo;这话问得有道理。不过其中有个说法。赵正涛是孙祥太新收的徒弟，头一天递&lso;小条子&rso;；第二天就&lso;俊小香堂&rso;，说起来还是&lso;带毛僧&rso;‐　&rdo;

&ldo;慢来，慢来！你讲的这些名堂，是啥意思？先说给我听听。&rdo;

递&ldo;小条子&rdo;是帮中的俗称，正式名称为&ldo;投小帖&rdo;，是清帮中从师的第一步；介绍人代投小帖，经本师同意，选定吉日&ldo;俊小香堂&rdo;，录为&ldo;记名弟子&rdo;，叫做&ldo;带毛僧&rdo;，好比和尚尚未剃度，留着头发，称为头陀或行者，是一样的意思。

小张解释过后，接着又说：&ldo;照道理，这种情形在帮里是瞒不住人的；就因为李小毛勾搭师娘这种事，做得太绝，动了公愤，都不愿意理他。孙样太已经通知各帮，有这样一个忤逆徒弟，已不算安清；所以也没有人肯违帮规，倒笼放水去告诉他。&rdo;

刘不才听他这段话，大有感慨，&ldo;这倒是恶人的一个榜样。凡事总要留几分余地，一走绝了，人人不理，等于睁眼瞎子。&rdo;他停了一下又问，&ldo;以后呢？拿李小毛怎么处置？&rdo;

&ldo;那倒不晓得。我跟孙样太有十天没有碰头了，只晓得他还住在拱宸桥。你喜欢打听这件事等我明天问他。&rdo;

这一夜刘不才跟小张谈到天亮才睡；约好吃过午饭，专程去访孙祥太。

孙样太的外表跟松江老大大不相同。松江老大短小精悍；孙祥太仪观甚伟，一张向红脸，白胡子，眉目口鼻似乎都是大一号的，腰板笔直，声音宏亮。手里捏一枝五尺长的镔铁旱烟袋；烟锅有一个银洋那么大‐‐刘不才不由得想起了&ldo;儿女英雄传&rdo;上的邓九公。

小张确是很够面子。这从孙祥太对素昧平生的刘不才，特别恭敬这一点上，看得出来，&ldo;十八句&rdo;客套话说过，提到松江老大，孙祥太在尊敬之中又显得亲切了，&ldo;这是个好朋友。&rdo;他说，&ldo;刘三爷不是外人，我亦不妨说说：我们同辈，嘉白跟他们松江与武九帮，因为大家靠得近的缘故，感情更加不同。刘三爷既是松江老大的好朋友，以后还要多多亲近。&rdo;

刘不才看了小张一眼，开始道明来意，话由小张提个头，刘不才细说究竟。最后又由小张提出要求，请孙祥太无论如何要将朱大器全家送到上海。

孙祥太听完不响，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抽烟眨眼，显然在作盘算。息了好一会，他向刘不才说：&ldo;刘三爷，我告个罪；我跟我这位张老弟台，有一番下情要诉。&rdo;

&ldo;好！&rdo;小张先站起身，&ldo;请过来！&rdo;

两个人在屋角窗下，促膝低语，孙祥太首先就表示，既是小张的委托，又有松江老大的关系，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不能推倭；不但不推诿，而且非要办到不可。

&ldo;朱家大小，有个人伤了一根汗毛，就算我对不起你。&rdo;他说，&ldo;所以非要我亲自护送不可。不过，老弟台，你晓得的，我那件事还没有了结。&rdo;

&ldo;对了！&rdo;小张想起刘不才在打听这件事，便即问道：&ldo;还没有开过香堂？&rdo;

&ldo;还没有。只为那个富生的引见师到安徽去了，一定要等他赶到才能&lso;开香堂&rso;，日子还不能预定，如果派一个&lso;小角色&rso;去办，我实在不能放心。&rdo;孙样太说，&ldo;现在不比从前了！&rdo;

这自然是实话，小张不能强人所难；只有这样问他：&ldo;虽说不能预定，大致总有个日子吧？&rdo;

&ldo;当然。我想有十天工夫，一定可以料理清楚了。&rdo;

&ldo;那就只好等。&rdo;

&ldo;真是对不起！&rdo;孙祥太歉意溢于言表，&ldo;老弟台第一次交下来的事情，我就没法子说做就做，心里很难过。&rdo;

&ldo;老大哥，老大哥！&rdo;小张赶紧拱拱手，&ldo;你这样子说法，变成我心里要难过了。&rdo;

于是重新回到原处。当着孙祥太，小张不便细说究竟；只简简单单告诉刘不才，十天以后，孙祥太亲自护送朱大器全家到上海。

一桩大事，居然顺顺利利地有了结果，刘不才喜不可言；连连称谢，满意而归。

到了城里，小张才说明孙样太所以要十天以后才能分身的缘故。刘不才又起了好奇心，向小张问起，孙祥太开香堂，用家法处治恶徒，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开一开眼界？

&ldo;这‐‐&rdo;小张大摇其头，&ldo;恐怕不成功。&rdo;

&ldo;你倒探探口气看。&rdo;

小张倒真够朋友。为此第二天又去了一趟拱宸桥，但是见到了孙祥太却几次三番开不得口；这种出乎情理、触犯忌讳的要求，确是难以启齿。

孙样太是&ldo;光棍眼、赛夹剪&rdo;，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ldo;老弟台，&rdo;他说，&ldo;自己弟兄，你有啥话不好意思说？是不是输得多了？百两银子，我是随时都有的。&rdo;

&ldo;不是，不是！我要钱用会跟你要；这件事倒真是不好意思说。&lso;开口洋盘闭口相&rso;，我要开出口来，你心里一定会笑我洋盘。&rdo;

&ldo;没有这话，你尽管说。&rdo;

&ldo;你们开香堂外人可以不可以在场？&rdo;

这像是明知故问，其实是一种试探。孙祥太心里明白，小张着实不是洋盘，难开口的话，说来极有分寸；自己只要答一句&ldo;照规矩决不可以&rdo;，他就不会再说下去了。

然而交情到底不同，这话他不肯说，只是沉吟着。

小张料知他拒受两难。交朋友何苦老叫人&ldo;穿小鞋&rdo;，所以摇着手说：&ldo;算了，算了！我那个朋友样样落槛，就这桩事情太没有道理。不理他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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