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后两步,眯着眼睛看我:&ldo;恩,就这身白毛衣,白裙子,满好!干净爽洁!&rdo;
&ldo;真的?&rdo;
&ldo;真的!天使似的嘛!走啦走啦!&rdo;他迫不及待地拽着我出了门。
路上,我说要给他爸爸妈妈买点礼物,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ldo;第一,我们家什么也不缺,买什么都多余;第二,买东西显得太正式了,别扭;第三,我爸妈是节俭的人,不喜欢孩子乱花钱;第四,咱们俩就别弄这些虚礼了……&rdo;
&ldo;咱们俩是不用弄这些虚礼,可是,你爸妈,不是老北京满族皇亲吗?应该有很多规矩的……&rdo;
&ldo;你哥跟你说的吧?得了,我就没见过我爸妈跟我说什么这规矩那规矩的,走吧,听我的,反正有我呢,你怕什么啊?&rdo;
我只好忐忑着,跟着他,来到他家的四合院门前。
红漆斑驳的大门,依旧高高的门槛,两道冷冷的门环……我忽然觉得,这扇门并不欢迎我。
看我站在门前不动,润枫拉住我的手:&ldo;有点害怕?&rdo;
&ldo;故宫里有多少间房子啊?&rdo;我没头没脑地问。
润枫一楞:&ldo;问这个干吗啊?传说是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嘛,其实经过测量呢,是有八千六百多间……怎么想起这个?&rdo;
&ldo;没什么,我其实是想问你……&rdo;
&ldo;好了好了,都到家门口了,赶紧进去吧,有什么问题回头再问吧,你都快成十万个为什么了!&rdo;他笑嘻嘻地,想消除我的紧张感,为了不拂他的好意,我也在脸上摆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乖乖地跟他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过一道冷漠的影壁,穿过垂花门……
&ldo;这是老宅子,现在只有前面这一进三间房子是我们家,后面都住了别人了。我爸也没往回要,这条胡同过两年要被拆掉了。妈,我回来了‐‐&rdo;
没有人开门,只听见里面说:&ldo;进来吧。&rdo;
润枫扭开门,我跟在他身后,进了门。屋里光线暗,我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我的眼睛适应光线变化总是很慢。
&ldo;爸,妈,这就是韩映雪。&rdo;润枫轻轻推我向前。
&ldo;叔叔,阿姨……&rdo;
&ldo;哦,好好。&rdo;润枫爸爸摘下眼镜,放下刚才拿在手里的报纸。
&ldo;韩映雪?&rdo;润枫的妈妈却好像从没听说过我的名字。
&ldo;我不是早就说过的嘛。&rdo;润枫大咧咧想拉我坐下,我没动。
&ldo;哦,你说过的名字那么多,妈妈怎么可能都能记得啊。&rdo;他妈妈像他一样露出灿烂的笑容。&ldo;韩映雪,这名字起得太冷冰冰了吧?其实取名字很有讲究的,要是以前大家子啊,得先看家谱里排什么字,其次还要看五行里缺什么,比如我们小枫,排在润字辈,五行缺木,就取了枫字,又有木又得风调雨顺……&rdo;
&ldo;妈,怎么又唠叨这些老帐啊?&rdo;润枫皱皱眉头,打断了他妈妈。
我勉强笑一下,点点头,我的名字是外婆取的,没那么多讲究。
&ldo;小枫,叫你朋友坐下嘛。&rdo;他爸爸说。
我这才坐下。
&ldo;我给你倒水喝。&rdo;润枫按我坐好。
&ldo;天都冷下来了,你还穿裙子冷不冷啊?&rdo;他妈妈非常关心地问。
&ldo;不冷,阿姨。&rdo;
&ldo;怎么会不冷!年轻人就是光顾打扮,不知道爱惜身体,三十以前人找病,三十以后病找人的道理知道不知道啊?我们小枫出门穿什么衣服,还都要问问我呢!&rdo;
&ldo;妈……&rdo;
&ldo;而且,穿一身白色衣服上门做客,啧啧,不吉利哦,那是孝……&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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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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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妈……&rdo;
&ldo;你别嫌我话多啊,人老了上岁数了,是不是招人烦啊?&rdo;
&ldo;妈!&rdo;
&ldo;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听说还在上大学?年轻人,学业要紧,可不能贪玩!&rdo;
&ldo;妈……&rdo;
&ldo;你总叫我干吗啊?我这不是随便聊聊吗?&rdo;他妈妈还是那样明媚的笑容。&ldo;你哪次带女孩子回来我不都是这样的吗?咱们家也是大家,老理儿多,呵呵,年轻人要多学着才好嘛。对了,今天爸爸妈妈都挺高兴的,你也把你的朋友都叫过来一起吃顿饭吧,人多了总是热闹嘛……叫上后院的林多多,他上个月回国的,还有小木头,还有雨晴……妈妈喜欢看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热闹。&rdo;她妈妈端起盖碗茶,用碗盖轻轻漂开浮在水面的茶叶,看着我,慢慢地啜了两口。
润枫皱着眉头,抿着嘴角,不说话,也不动。
这个礼仪我这个大杂院长大的孩子却还是明白的,知道该是我说话的时候了:&ldo;叔叔,阿姨,不用忙了,我是顺路来认个门的,主要是想谢谢叔叔上回帮我介绍去故宫实习的……&rdo;
&ldo;诶,谢什么啊,我们家老金净帮这样的忙了,好在还有面子,说话管用,虽说搭个人情吧……&rdo;
&ldo;那也谢谢叔叔的帮忙!我就不多打搅了,下午学校里还有活动,我得赶回去呢!叔叔,阿姨,再见!&rdo;我站起身,认真地鞠躬,顺便把马上要涌出的眼泪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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